第122章(第8页)
稍有不慎,钢杆末端的尖刺就会刺入穴位,带来电击般的剧痛。
缚影足枷的铅块底座深深陷入地毯,每一次微小的重心调整都需要三名宫女协同操作。
她的双腿已经完全失去知觉,如同两根浇筑在地基中的铁柱,连最轻微的颤抖都成为奢望。
足枷表面的蟠螭纹在火光中明明灭灭,那些张牙舞爪的龙形仿佛正嘲笑着她往日的矫健。
暗夜面具成了压垮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
透过那两道狭窄的琉璃缝隙,她的视野被切割成模糊的色块。
曾经能在百步外辨认飞箭轨迹的鹰目,如今连眼前宫女晃动的衣袂都看不清轮廓。
面具内壁的致幻药物开始发作,现实与幻觉的界限逐渐模糊——她时而看见自己站在演武场上指导新兵,时而恍惚又回到被戴上枷锁的那个瞬间。
幻觉中自由的身躯与现实里僵硬的囚笼不断交错,将她的意识撕扯得支离破碎。
最痛苦的是声音的剥夺。
耳畔永恒的嗡鸣中,偶尔夹杂着李公公刻意压低的讥讽:……真像具漂亮的兵马俑……却听不清完整语句。
她想怒吼,想用曾经震慑三军的嗓音撕破这虚伪的宁静,但面具的喉箍将一切声音扼杀在喉间。
唯有从鼻腔挤出的微弱气流,在呼吸孔内发出细若游丝的呜咽,转瞬就被堂内的熏香盖过。
当李公公手持铜镜绕到她面前时,镜中映出的已不是那个武艺高强的护卫,而是一具包裹在华丽刑具中的行尸走肉。
唯有那双从琉璃缝隙中透出的眼睛,还燃烧着不屈的火焰——但这火焰正被面具内不断渗入的药液慢慢浇熄。
她的最后一丝意识在药力中浮沉,偶尔有泪水突破重围,顺着面具的弧度滑落,在玄铁甲片上烫出一道转瞬即逝的白痕。
抬去陈列厅。
李公公轻抚面具上精美的纹路,陛下要让她成为内卫府最生动的教材。
宫女们推动支撑架底部的轮轴时,星璇的足枷在地面拖出长长的痕迹,如同一条正在死去的黑蛇。
静训堂内,烛火摇曳,将三位女官的身影拉长投射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如同三具被钉在墙上的标本。
水韵的淡紫宫装流淌着幽光,裙摆的玉坠随着她微不可察的颤抖发出细碎的声响;月灵的杏黄礼服在暗处泛着病态的光泽,舌夹银链的微光在她颈间若隐若现;星璇的玄甲则吞噬了所有光线,唯有面具眼缝中偶尔闪过的眸光,证明这尊铁俑内还困着一个活生生的灵魂。
李公公的皂靴踏过大堂中央的九瓣莲纹,每一步都精确踩在星象方位上。
他手中金尺划过水韵的缄口玉兰玉兰花瓣应声轻颤,在沉默中投下细小的《女诫》阴影;金尺又挑起月灵金丝缠臂的一缕金线,在灯火下细细端详那上面沾染的血丝;最后停在星璇面具的呼吸孔前,感受着那微弱到近乎断绝的气息。
多完美的作品啊。
他的指尖抚过水韵礼服领口的银铃,铃声清脆得刺耳,尚宫局的·活礼仪范本·司膳司的·人形试毒器·内卫府的·武艺标本……
每说一个词,就有一名宫女捧上对应的金册,册页上用朱砂写着她们新的职责水韵的冰弦轻吟,月灵的脚镣闷响,星璇的钢索铮鸣,三种音色交织成诡异的乐章。
李公公已经转身走向殿门,蟒袍下摆扫过门槛时,他最后回望的眼神,像是在欣赏三朵被钉在标本架上的蝴蝶。
沉重的朱漆大门缓缓闭合,将三道身影永远锁在了荣宠与酷刑并存的囚笼之中。
皇帝的计策已然成功。
通过这场名为擢升的仪式,他不仅彻底切断了慕容轻烟与外界的联系,更将她最得力的臂助变成了帝国规训体制下新的、同样无法挣脱的囚徒。
紫宸殿深处,皇帝的指尖再次轻轻敲击龙椅扶手。
他想象着水晶宫中那座冰冷的莲台,以及莲台上那道集万千荣宠与极致痛苦于一身的身影,心中升起一股掌控一切的满足感。
慕容轻烟的羽翼已被彻底剪除,她现在真正成了一座孤岛,一座被囚禁在琉璃与寒冰中的、永恒的艺术品。
而他,则是这件艺术品唯一的、最高的主宰。
至于那些微不足道的绣娘……她们的命运,早已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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