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第3页)
她用力咀嚼着,腮帮微微鼓动。点心堵在喉咙里,她痛苦地吞咽着,仿佛要将某种翻腾欲出的情绪,连同这甜腻干涩的点心,一同狠狠碾碎、咽下。
待平复被噎到的近乎窒息的感觉,也彻底消化了秦筠方才的话,她才盯着手上的碎屑,轻飘飘开口:“我哪里好呢……我不好的。”
“我只会以恶制恶,有时候还会践踏、威胁其他无辜者。”
她微微仰起脸,望向秦筠:“我这双手,早就和干净沾不上边了。这样的我,又有什么好可言?”
她看着右手手心的疤,突然捋起衣袖,左手手腕一侧,亦是狰狞的旧疤。
秦筠呼吸一窒。
与其说那是一道疤,不如说是一片被反复凌迟过的废墟。
用刀剜过,细密,又深沉。
坑坑洼洼的痕迹。
泥土上的坑洼,在积了雨水后,尚且能勉强映出一轮破碎的、变形的月亮,她手上的疤,在泪水落下后,只会引得伤口溃烂,平白惹人痛苦。
她的声音低落下去:“他们……都说我是疯子。”
一个色厉内荏、外强中干的……疯子。
近乎自毁的一番话,空洞而萧索,听得秦筠揪心。
。
祁悠然沉默着从茶楼出来,进了一家不甚起眼的首饰铺子。
她的白玉簪一直没修好,工匠换了一批又一批,得到的答复一直是无能为力。
她今日来,不过是想寻个形貌相似的替代品,好哄骗自己,那件母亲留下的、温润剔透的旧物,依旧完好无损地躺在她的妆奁里。
她仿佛总是这样,沉溺在自己精心编织的梦中,不愿醒来。
有人唤她,她便装睡。
形制相仿的簪子店里倒是有几支。她俯身细看,玉色或僵白,或混浊,质地粗砺,与记忆中那支羊脂白玉的通透温润相比,差异极大。
她蹙起眉。
正兀自发愁,一道带着惊喜的清亮嗓音响起:“郡主!”
祁悠然茫然抬眼。
一位素衣女子,荆钗布裙,却掩不住清秀的鹅蛋脸盘。
“你是……”
“您先前救过我呀!”女子声音急切,“我被那个杀千刀的刘肃强抢了去,关在海棠巷的外宅里……是您,是您帮我从那狼窝里逃了出来!还了我自由身!”
“原来是你。如今……可还好?”
“好!好得很!”女子用力点头,脸上漾开朴实的笑纹,指了指身后的铺子,“这是我姑母的铺面,我如今在这儿帮手,学着做点小生意,日子安稳踏实。”
“那便好……”祁悠然呢喃着,语气透出些尘埃落定后的欣羡。
女子热切的目光落在祁悠然身上:“您可是看上了什么?只管说!看中了哪样,直接拿走便是!千万别跟我提钱字!”
祁悠然有些承受不住这般明晃晃的善意,她不自在地挑了几只簪子:“多谢。”
趁着女子转身招呼其他客人的间隙,她迅速从荷包里摸出银钱,指尖微颤着,将它轻轻按在柜台角落,像是急于撇清某种让她心慌意乱的欠债。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没入了门外熙攘的人潮。
日头有些大了,刺得她眼睛疼,只想快些躲回那方熟悉的、冰冷的阴影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