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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未忘记(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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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身形快得在密不透风的刀网之中化作一道模糊的青影,如穿花蝴蝶,在刀锋间隙之间险之又险得滑过,只余身上粗布衣衫留下些裂痕。

她的动作又轻又快,像一条难以捕捉的、无形无状的河水。没有一处剑或是刀可以伤害得了水。

在她接连避开拦腰斩来的、劈背猛去的、直攻下盘的处处刀光,她终于从二十人的密网里挣了出来。

那么下一步——她腰身一拧,飞身而去,足尖轻点,身体如雁腾空。

数道刀影在她脚下交织,她踩刀一跃,带着破空厉啸的剑影直直向下,直逼其中一人。

那人瞳孔猛缩,急急将刀举起,还未等他有所动作,宋连的身体却忽然诡异地在空中一扭,差之毫厘将要刺下的剑竟生生换了方向,只听噗呲一声,旁边一人咽喉鲜血飞溅。

宋连一丝犹疑也无,右腿借力猛蹬,朝着方才那人心口处狠狠踹去。她这一踢,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只见那人闷哼一声,再没传上来一口气,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可惜还是武器不趁手,宋连拿不惯这长玩意,来回动作颇受局限。这群人功夫不俗,又是人多势众,攻势一波接着一波来,她又有那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男子要护住,省得他被一刀刺死,时松那又听了风声,线索断掉。

激缠许久,宋连的呼吸已不再平稳,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纵是如此紧张的关头,她的脑子里竟还离奇地左思右想,又是怨今日无风燥热不堪难以忍受,又是恼方才那人的血粘稠不已,混着汗液脏兮兮地留在她身上。

更古怪的是,宋连拿剑刺、点、挑、格,又是扭身避开倒影、飞身越过刀风的时候,她还想起今日晏临拿着栗子糕的手指,和咀嚼时微微鼓起的腮肉。

脑子有问题,宋连暗骂道。

突然,右颈传来剧痛!她的肩颈猛然被一弯刀从后偷袭,衣襟顿时断裂,刀口顷刻间陷进肉中,宋连清晰地闻见欲要喷薄而出的活血气味,涌进她的鼻腔,溺毙她的呼吸。

那些人一见她有被制住的意思,更加将所有杀意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

刀风化作沉闷如雷的轰鸣,从宋连前后左右狠狠合拢,空气被挤压,肩口的血肉翻开来,宋连的剑少了施展的空间,眼看要被合拢的人墙击溃。

她狠狠用尖牙咬住口中嫩肉,鲜血气四散开来,她的眼睛再一睁开,已经如同黑夜里闪烁着的狼眼!

不顾肩头伤口,她逆着刀口猛然抽身,生生剜下一块鲜肉,却好像不嫌疼似的,剑也不再讲究章法,大开大合,只留下最原始、最狂暴的力量。

剑之所向,鲜血淋漓,尸身横倒。

那些蒙面人一时之间无法应对,不知此人如何忽然凶猛,忽然发狂。

宋连眼睛泛出血意,肩头被剜下的血肉激起了她埋藏在心里最深处的癫狂。

自从她手握短刀,她就不是任人鞭打的女奴。自从她手持弓箭,她就不再甘愿做被人要挟的棋子。

可是为什么!时至今日,她仍不得自由!

一定是刀不够狠,箭不够快!

捏住他人生死的感觉令她上瘾,令她着迷。此刻她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倒下的人愈来愈多,那躲在桌子后面的男子此刻已经吓得动弹不得,但宋连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腰上、背上、胳膊上,但她几乎完全感受不到痛意。

只是一味地挥着剑,忘了为什么而挥,只是越挥越愤怒,越砍越难以自控。

好像所指之人是诱她进陈府的吴管家,是辱她女子尊严的陈嬷嬷,是迫她下跪夺她自由的陈老爷。

她如何能忘!这些年的快乐是快乐,可这些痛苦却也一刻也未从她心中离去。

再后来,那些人又变成了“陈科”的模样,张开口向别人介绍自己姓名的陈科,对着蒋明川几度想要开口坦白拼命咽回去的陈科,更可笑的是,好像在以男子身份和晏临暧昧旖旎的陈科。

恶心,太恶心了。

没有人能打过发了狂的疯子,随着最后一人睁着双眼难以置信地倒下,宋连的胳膊也顿时脱了力,剑咣当一声落了地。

闭上眼的最后一刻,她听见了远处一声撕心裂肺的“陈科”,还有一声如梦似幻的“莫狸”。

莫狸是谁?那人真傻,认错了人,竟还喊得这般伤痛。

这一声陈科,是黑白无常唤的罢。难道就算死了,去了阴曹地府,生死簿上勾着的,也是陈科的名字吗。

宋连滑下一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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