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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还有往日的隔怨横亘在中间,但比起其他人永远无法感同身受、于是仿佛隔靴搔痒一样的关心,总归是不同的。
青簪自虚心受教,耐心地听她说话。杨嫔说着说着,却又不禁凄怨起来:“其实我知道的,陛下会来看我,也是不想太后再为难你的缘故。”
看着人因吐露心衷而别扭的样子,青簪笃定道:“他不会。”
原因说来也很简单:“太后从不曾为难于我,你想想,纵使在太后娘娘那儿,我肚子的孩子不比你的宝贝,却也依旧是天家血脉。太后即便心疼你,又怎会为难于我?”
杨嫔将信将疑,终是抿嘴笑了:“这么说倒有几分道理。”
离开时豆蔻都觉得松快不少,吁出一口气,没有人想在他人的不幸之上构建自己的幸运。尽管她听着主子最后那话分明就是唬杨嫔的。
她感慨道:“杨嫔主子看起来也没那么反感主子嘛,咱们是不是算不枉此行?”
正说话间,青簪却险些被一位婆子迎头撞了,好在豆蔻敏捷地往前插了一脚,把人硬生生挡开了。
看装束,这名颇为冒失的婆子应是来日要给杨嫔接生的产婆,提前安排在这里的。可产婆差点撞到有孕的娘娘,竟然不思悔痛,只看了青簪一眼,就急着要跑。
被豆蔻手疾眼快,剽悍地一把揪住:“还有没有规矩了,走道这么阔,你即便要去投胎,也绝不该来顶撞我家娘娘!”
婆子被提拎到青簪面前,认清了形势,当即磕头求饶。
她伏身跪地,两手贴在地上作顶礼的时候,却是露出一寸金色的镯子,成色极好,在袖管下乍隐乍现,闪着粼粼的细芒。
婆子便见听向来以柔善在宫中著称的贵嫔娘娘,今时却罕见道:“豆蔻,打她的手板,双手各五下。”
不免暗自嘀咕了下,不情不愿伸出手去——想着至少不是掉脑袋,统共十下手板也是轻中之轻的处罚了,也就咬牙受下,没哀嚎出声惊动更多人。
噼啪几声间,青簪看清了那只镯子,她曾在皇后的库房里见过。
如今皇后身在冷宫,自然是拿不出这样的东西,但这东西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在湖莹阁的产婆手上,除非是几个月前皇后就赏了人的。
谨慎起见,放人离去后,青簪便吩咐道:“让人去告诉昭仪一声,杨嫔身边的产婆我瞧着好似不够稳当。”
宫人应承下来,拐了个道便向不远处的主殿去了。
孕中也实在是心力不济,今日为了哄慰杨嫔,说话不免劳神,加之这样一闹腾,青簪坐在肩舆上就打起了盹。
以至于肩舆再次停落时,撑着头好久都没有睁开眼,直到察觉到脸上落着一片阴翳,竟比秋阳打在脸上还要灼灼烫人。
一睁眼,乘鸾宫的确到了,可没想到皇帝就站在她面前,不知站了多久。
他问:“原还想着带你出宫,今日是累着了?”
青簪才坐正两分身形,皇帝就伸手把她抱了下来,宫人都羞眉臊眼垂下了头。青簪却似已习惯,她双手环住皇帝,一点儿没往深了想,脸涡蹭在那玄青色的浅薄领毛上:“出宫做什么?”
皇帝一想到人稍后的惊喜反应,悠暇地牵唇,抱着人旋了半圈,将她放下,这才以问代答:“永宁侯府,去是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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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里地上垫着鹅绒的软垫,连四壁和顶上都贴着一层软实的材料,足有三寸之厚,人纵在车里滚上两圈想都伤不着分毫。
青簪坐进去的时候,却有些遗憾,若是没有身孕,两骑轻马,紫陌红尘眨眼就过,岂不快上不少。
听她如此急不可耐,皇帝噙着笑,越发把人抱稳当了些:“急什么,他们的生死不都已捏在卿卿手中。”
清秋时节,连着斗篷和个团子似地被皇帝捂在怀中,倒也不觉热。
偶逢道途不平,也像是温吞的水煮着的饺子,一点没颠浮起来。既然翻不出水花,青簪就靠在人襟前,戳玩着皇帝腰上的玉扣:“妾哪有那个本事。”
皇帝不置可否,只看着她裙子的搂带和自己玉佩的穗子纠结在一处,想到了什么。又赏观着她剥壳的春笋般的指尖在自己身上动弹胡逞,不成韵律。
忽按住她的手,低头迫近些,气息轻吹在她的眉睫:“算来朕钦
点的状元,倒成了卿卿的僚属?”
第68章
青簪一时懵怔,永宁侯府出事的时间虽巧,布局却是早已布下的,无非是墙倒众人推,才将宫墙内外的事都挤凑在一块儿了,皇帝竟也能疑心到陈少陵头上去?
她自然不知,皇帝盯上的原是陈少陵其人,因此无论有没有蛛丝马迹与侯府牵扯着,只要陈少陵有什么异常的动作,皇帝自会知晓。
青簪自己倒是无谓被问罪的,如今大仇将雪,即便葬送了她这条性命又怎么样……她将手熨抚在肚子上,只是已经下定决心,要希冀、爱护肚子里的这个小生命,便不该食言。
不管如何,人家肯施以援手是恩情,她断不能害了他,因此矢口否认道:“妾与陈大人统共也就见了一两回罢了,哪就有这个本事?”
自上往下俯目,皇帝依旧只能看见她茂郁的眼睫,嵌在眼皮上似的,勾勒出两弯美好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