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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抬眼,才见是冬夜,已沉沉暗下。
第73章
青簪看着上头的程氏二字,顿觉凄讽。皇帝曾经帮她查到过娘亲的江南本家,只是原来娘亲的家人并未为她取名,只以
排行称五娘,娘亲才自名梳云。
他什么都查到了,但他只会告诉她,他愿意告诉她的真相。
怪不得娘亲会无辜丧命,不止因为朱氏容不下外室,更因为段家想从中获利。娘亲不认识当时的东宫太子,但段若虚和主家人不会不认识……
怪不得那日朱氏会编织那样一个谎言,她一定很得意,一根簪子就轻易出卖了娘亲的行踪,为他们一家换来十几年的荣华富贵。
“主子!”豆蔻原本候在十步开外,看到青簪身形摇晃,忙箭步上前扶人。
青簪浑身发冷,“豆蔻,去告诉太后和陛下一声,就说我身子不适,大过年的,不想坏了大家的兴致。今日,就不到场了。”
她回望了一眼身后的麟德殿,殿里这样热闹,前殿公卿,后殿妃眷,把酒言欢的声音绕梁回旋。
差一点,都走到这儿了,还是没能赴宴。
想起皇帝曾一遍遍告诉她,先帝不会有错,段家人对先帝的恩情不会有错,愈觉齿寒。
“主子哪里不舒服?”豆蔻急问。
青簪缓缓摇头。
豆蔻虽放心不下她,还是领命道:“那奴婢现在就去。”
她一撒开手,青簪便兀自拖着步子,穿过殿前悬着宫灯和红绸带的长庑,往与那泼天的喜庆和热闹截然相反的方向,步步远去。
*
殿里,小辈们一个接一个地来给皇帝和太后磕头贺年,妃嫔们也都拿了太后亲自封的赏银。太后说:“我心里是把你们都当成自己的孩子的,也知道你们离家进宫都不容易。社稷的安定,总有你们的一份功劳。”
随着年华的逝去,太后越发褪去锋芒,那张慈和的笑面逐渐与昔日那个美颜跋扈的元妃离析。
她不再需要以怒容令人威服。
听到青簪抱恙,也只是懒淡地皱了下眉:“这孩子,怎么正月初一犯起了病,多少人盼着见她呢,来露露脸不也好么。”
连嬷嬷道:“热闹虽热闹,可也人多眼杂,贵嫔娘娘是有身子的人,谨慎些也是好的。”
这话看似是在开解太后,实际上却是说给好奇盈贵嫔到底是何方神圣的外命妇们听的。
太后身边的人已换了一圈,那些公侯夫人无不都顺承道:“正是,也不急在这一天,回头皇子生下来,满月宴上不也能见到!”
吐蕃、波斯、新罗的使臣今日都到场了,皇帝方才与女眷们说了会儿话,就去前殿了。负责照顾松赞的驯兽官也在宴上,见到皇帝入席,恃着关系亲近,便将母国的使臣带到了皇帝案前,介绍给皇帝认识。
豆蔻进了大殿本想托徐得鹿帮着告假,张望了一番却寻人不见,只好找了个小太监代为转达。
那小太监过来对皇帝禀告时,也没太压着声。驯兽师一听,用波斯语古怪道:“刚才我进来时还看到了她!”
皇帝神情微滞。这是人都到了,又回去了?
心里不免一坠,然而此时脱不开身,唯有举杯连饮,攥着金瓯爵杯的手指用力地有些泛白。他吩咐人道:“让太医去给她瞧瞧,朕下了宴就去看她。”
*
“主子,下雪了!”
仪仗还没入乘鸾宫,瑞雪洋洋洒洒地倾飞而下,势如千军万马,踏过矗地的辉煌楼宇,也踏过人间的所有脏垢。
才黑下不久的天空竟如同重返光亮。
轿夫们不敢走太快,整个仪仗便都慢了下来,豆蔻兴奋地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把指尖递到青簪面前:“主子快看。”
抬眼才见青簪斜倚在舆座上,烂红的裘衣大袖流覆过扶手,像噙着血的夕阳,凄烈地喷薄着艳色。
而拥着狐裘的人神情恹恹,饧眼朦胧。
豆蔻不知发生了什么,去的时候主子还是精神饱满的,被宫人们拖慢了行程也不恼,还很迷信地说,大年初一是最不能责骂下人的,便是要管教也要留待明日,不然会教她们一整年都容易触霉头。
察觉到豆蔻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青簪挤出一丝笑,柔着声尽量语气无恙:“见天地望着这场雪,当真叫你盼着了?”
豆蔻早没了玩雪赏雪的心思:“主子,您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等等让蝉衣姐姐看看,还是奴婢去请个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