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0(第19页)
原来是这样,珍玉点了点头。
她本就是个文静的人,再多的话也说不出了。
坐在周覆的对面,像是一抹快要融入夜晚的黑影。
写完了半页,看她还没有挪步子,周覆停了笔,疑心她是碰到什么困难了。
他略略坐正了,公事公办的口气:“小吴,你有话要跟我说吗,关于工作上的?”
“有。”吴珍玉紧张地开口,才刚说了一个字,脸就先红了,“我我就想问”
耐心地等了半晌,周覆也没听见她要问什么。
于是他又说:“问我什么?直接说就可以了,能帮你解决的我一定帮,不用这么扭捏。”
“谈心谈话。”吴珍玉脑中忽然冒出这个借口,“周委员,我也是党员,你为什么不找我谈?他们都谈了。”
周覆忽然笑了,形容散漫地往椅背上一靠:“哦,他们是组织口的,归我谈是不错,你也会有你的分管领导和你谈,再等一下,不要急。”
要是镇上每个党员都得由他来谈,那就不用做事了,办公室里会挤得跟超市抢购一样,排起长长的人龙。
其实严格来讲,吴珍玉不在编制内,谈与不谈,都不是那么要紧,看办公室主任的安排。
但周覆没有这么说,怕拂了小姑娘的面子。
说完,他看了一眼墙上的钟。
吴珍玉再不走,他就要带扶贫日志回去写了。
大半夜的,总和女同志共处一室,传出去影响很坏。
珍玉吸了口气,眼睛飞快地抬起来瞥了他一下,又迅速垂落:“那我那我就想要你谈,行不行?”
夜风吹过,窗外那株桂花树沙沙作响。
几缕浓香飘进来,落在周覆脸上的灯影晃了晃。
他看见吴珍玉的脖子微微绷着,一种预备承受风雨的低微体态。
虽说这几年身边清净,除了工作就是学习,但这点观察力他还有。
周覆沉默了片刻。
时间不长,对珍玉来说却像熬了一个世纪。
她听见周覆的声音响起
来。
他慢慢地跟她说明:“也可以,但我最近太忙了。你看,这一桌的材料都没整,咱们镇上的扶贫又难做,前天黎书记还开玩笑,说还好我没女朋友,否则天天不见人影,处了也要分手的,哪个好姑娘忍得了我?”
他的声音不亮,却字字沉稳有力,像窗外和缓落下的叶子,没入薄凉的月色里。
珍玉听懂了,周委员是在委婉地阐述个人原因。
他脑子那么灵光,不会看不出她的动机。
但他是个顾全脸面的人,说话做事严谨又客气,一滴水也不漏的,面对一个他不喜欢的人,只能含糊其辞地婉拒。
这样维护她的自尊心,已经是在给彼此留相见的余地。
她脸颊烧得厉害,裙摆上那几朵细碎的白花快要被她绞碎了。
珍玉头垂得更低:“是是啊,你是太忙了,管内又管外的,我们看着都累。”
周覆语气温和地说:“我也跟黎书记讲了,让他别拿这个说事儿,每个月大大小小的检查都不得了,还想什么女朋友啊?起码这几年都不必。”
“嗯,我知道。”珍玉不敢再看他了。
得到答案后,她的手指也终于停了绞弄裙边的动作,无力地松开。
周委员没有说她不好,也不怪她轻浮,不谈恋爱全是他的不足,他自身有问题。
就算是一把拒绝的锋刀,也在面上缠了层绵软的丝绸,缓冲了那些尖锐的伤害。
远处传来吱呀一声,不知道是谁家的窗扉合拢了。
珍玉站起来,但幅度太大,差点带倒椅子,又被她伸手扶牢:“那、那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