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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哀戚的橘红最终淡下去,东山头上托起个饱满的月亮,正一寸一寸地往上升。
四下里寂静无声,他侧耳听了听,屋内好似也没动静了。
她看起来那么羸弱,像盏吹一口就要灭的孤灯,不会是晕过去了吧?
“程江雪?程江雪?”周覆大声叫了两遍。
正要破门时,程江雪端着盆水出来:“叫什么呀,洗完了。”
周覆看了一眼,伸手过来:“我去倒,你躺床上休息。”
“不要。”她坚决不肯,“我自己可以。”
周覆没敢再坚持,怕奋力一抢,水全都洒出来,再淋她一身。
他跟在她后面往洗手间走。
直到程江雪累了,把面盆搁在水泥地上稍作休息。
他才上前一步,趁机端起来,迅速穿过走廊,冲进了下水道。
程江雪撑着墙,在他返回来的时候,仰起脸打量他。
“怎么了?”周覆打开水龙头,边搓洗双手边问。
程江雪摇头:“没事,就是想到了我爸。”
周覆勾了下唇:“你爸也给你倒水是吧?”
“嘁,他才不呢,他躲得远远的。”程江雪虚弱又好笑地说。
从小到大,程院长疼倒是疼她,但也是分情况,有条件的。
在这种事上,哪怕读了再多书,他总有一层去不掉的封建底色,认为女人来月经是桩污秽事体,男人不能碰的,会触霉头。
读高二那年,程江雪在家写作业时来了例假,碰巧妈妈又去出差,她打电话给爸爸,让他买两包卫生巾回来。
结果被程秋塘骂了,说:“这种事你怎么好叫爸爸做的了?跟家里阿姨讲呀。”
个只老迷信。
都什么年代了,还在污名化正常的生理现象,亏他还是知识分子。
“好了,不说这个。”周覆朝她房间抬了抬下巴,“你快去躺着。”
程江雪点头,她又走回去,关好门,掀开薄被躺下了。
她知道自己睡不安稳,在床头留了盏小台灯。
怕半夜睁开眼,四周黑糟糟的,她害怕。
天已经黑透,窗外那株榆树的影子,被月光投在了书桌上,风一过,摇摇曳曳地晃。
程江雪蜷在床上,小腹还是断断续续地,扯棉花一样地疼,想睡也睡不着。
不知道胡乱闭了多久的眼,忽然听见门轴轻轻一响。
有人进来了。
他脚步放得很轻,像怕惊扰了她似的。
哒的一声,周覆把一只白瓷碗放上桌。
程江雪缓缓睁眼,只看见他的侧影被拉长在墙面。
那盏台灯是旧式的,她从网上淘了来,罩着墨绿的玻璃壳子,圈出一团柔黄的晕,把周覆半边身体都浸在了光里,轮廓也不清晰,但莫名地俊朗。
周覆一扭头,正碰上她转着乌珠子。
“我以为你睡了。”他把半边的帘帐卷起来,用竹帐钩挂好。
除了穿着是个人风格,一时半刻变不了,程老师用的东西都是就地取材,要么就是随手买的便宜货,是怕在这个镇子里工作生活,被人说成搞特殊,娇气。
这一点,连吴校长都跟他赞许过。
程江雪动了动脑袋,把腿伸直了:“我睡不着。”
“没关系,我刚去厨房煮了点红糖姜水,你起来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