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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头上长眼睛了啊?
连程江雪都惊得愣住。
他指腹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皮肤,直抵她砰砰乱跳的心口。
程江雪第一反应就是要挣脱,但他看似松松垮垮地箍着,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
“你放开我。”她另一只手也用上了,急得脸上发热。
他的气息有些不稳:“坐一会儿。别闹了,般般,我真的头痛。”
窗外夜色浓重,枝行水晶灯的光影下,他整个人陷在沙发里,一张脸苍白而软弱,眼下泛着淡淡的青色。
程江雪没再动了。
他话里的疲惫和哀切让她难以脱身。
“你躺好了就走哦,别想在这里过夜。”程江雪垂着眼眸道。
她只坐了一点沙发边缘,目光定在地毯的缠枝花纹上,不敢再看着他。
周覆倒睁眼了,指尖温柔地摩挲着她细微的脉络:“我都这样了,就不能对我态度好点?”
程江雪凝眉道:“不好意思,我这个人没什么礼貌的,对前男友拿不出好态度,你要不喜欢立马走。”
“走走走的,张嘴就是叫人走,演走西口啊你。”周覆都听笑了。
她小声反问:“你自己在演什么才对吧,还说我演什么。”
大晚上的,为了一句话就能说清的事特意跑来,耐着性子应付了吴洋半天,以前他哪肯给这些生意人半点眼神?现在又装上病了。
“我演什么了?还不是被这个吴洋侃得发昏,他小时候也这么能讲?”周覆气若游丝地说。
程江雪瞪着他:“有意思,是谁把你捆在沙发上了?你不愿听,站起来推门出去好了呀。”
头顶的灯是偏冷的白,从侧面拢过来,勾出她脖颈的细长轮廓,像开在月光下的栀子,娇美而洁白。
连语调也是过去的娇嗔。
周覆听得迷住了,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下,眼中弥出一层欲色,压抑过后,又反叛地鼓噪出来。
他的右手微微发力,想把她往里怀里拉,又怕适得其反,坏了眼下好不容易骗取来的信任。
周覆温柔地叫了她一声:“般般,我想错了。”
“你想错什么了?”程江雪的发丝刚抹过精油,服帖地挽在耳后。
她还意识不到周覆要说什么,一脸毫无防备的神色,只觉得困。
怎么他还不好,快起来出去啊。
却听见周覆缓缓地说:“关于婚姻,关于日复一日的琐碎生活,关于我们之间可能发生的厌倦、争吵和对立,以及不可避免的潦倒散场,我全都想错了。我以为那些会毁掉感情,但现在才明白,真正毁灭性的打击,是我对这一切的否定。”
他低声说着,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仿佛要将这几年错过的时光都填补进去。
痛苦是有潜伏期的。
最难受的,并不是刚和她分开的那几个月,也不是某个夜深自省的时刻。
反倒是一个朋友围坐在他身边的午后。
大家很久不见了,坐在一块儿喝茶,他们聊大院里的闲闻,聊身边的人事变动,说某位清贫节俭,至今仍踩脚踏车去公园的叔父前几日出了事,被带走的头天上午,还在大谈特谈不改初心,保持本色。
太阳底下无新事。
周覆没发表任何看法,只是露出个嘲讽的笑。
他抬起头,看着院中那株梧桐树上缓缓落下的枯黄叶子,脑子里自动冒出一句“潮过金陵落叶秋”。
然后他受了什么惊吓般,十分突然地环视了一圈周围。
过了三五分钟,他才终于在变奏的鼓乐调子里想起来,程江雪已经回了江城,她早就从他的生活里消失得无影无踪,这辈子都不可能再陪着他赏秋品茶。
当时只道是寻常。当时只道是寻常。
一时间,惊愕、悔怨、伤心、慌张、怅恨和懊恼全都涌了上来。
那天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去的,脚步软绵,像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