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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天空只剩一抹灰蓝。
月光从云层里出来,冷清地浇了周覆一身,把他的眉眼都映亮了。
她很想说点什么,最好也像他那样富于哲理,简短精悍。
但她说不出来,只有胸口里笨拙跳动的一颗心在撞。
周覆也看她,唇边那点惯常的、散漫的笑意渐渐敛去,转而成了一种深沉的探究。
两个人的目光在清明的月色里胶着了一瞬。
“其实”程江雪脖子一热,慌忙扭过了头,“其实也不能说我爸不爱我,他对我很关心的。”
她很怕,怕自己在他那个眼神里待得越久,就越容易沉迷,越容易误会。
误会在他们之间流动的不是月光,是彼此心照的悸动。
周覆也收回视线,看着自己的脚尖,缓缓道:“这一点不用怀疑,天下少有不爱女儿的父亲。但可能你爸爸爱得更多的,是那个在他画好的方格里行走的影子。”
“对呀,一走那个格子,我就不再是好女儿,就成了不听话的罪人。”程江雪放轻了声音,她绞着手指,“就是辜负了他的好,不明白父母的苦心。”
再常见不过的家庭关系,在中国简直是量产出的。
周覆了然地说:“用亲情养育制造道德债务,家长常用的手段。”
程江雪鼓着腮帮子,气馁地抱怨:“但每次他这么说,我就不讲话了,好像也挺有道理。”
“这样是没有道理的。”周覆再一次停住脚,温柔地看着她,“想要一个事事听从他的女儿,最后因为没有得到控制权而破防,这是他本人需要协调、解决好的心理课题,不是你的罪状,你不要去背负让你父亲满意的期刑。”
程江雪怔忡地回望他,一双手不知怎么安放。
周覆俯低了身子,站得离她近了一步:“我再说句不好听的,人怎么可能永远让另一个人满意呢?”
她缓慢又迟疑地点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操场上的人多了几个,跑着步从他们身边经过。
周覆这种外形,往光秃秃的跑道上一站,很难不成为吸睛的目标。
事实上,耳边已经有了议论的声音。
程江雪环视了一圈,她抱歉地说:“耽误你的时间了,我该回去。”
周覆抬起腕表看了眼:“太晚了,我送你到寝室楼下。”
“没必要吧,就几步路了。”
“有,我是你今晚见的最后一个人,得保证你安全。”
“好,走吧。”
程江雪怀疑,莫非他以前遭人诬陷过吗?
刚出操场,她就收到室友的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她给室友发:「很快,在路上了。」
周覆全看在眼里,但窥探别人的手机屏幕,不在他的道德允许范围内,他很努力地把眼珠子往前移。
不能这么不讲礼貌,这种行为很没教养。
所以聊天对象到底是谁,交上了“朋友”的弟弟吗?
搭上线这么久,应该也聊到家庭关系了?
不知道他的答案是否更胜一筹,能叫她醍醐灌顶。
收起手机,程江雪侧过脸看他一眼。
脸色倒没多大变化,但周身的气压好像低了很多。
难道是她的话也让他想起了父母的管束?
程江雪注意到他攥紧的书边:“拿了一路了,手很酸吧?”
“不会,就当锻炼了。”周覆说。
能看得出,他体脂率很低,是有在刻意保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