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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宛青倒没进去,而是绕到楼后,在那株高大的榕树下站住。
她把酒塞给程江雪,自己撩开裙子,踢了高跟鞋,站到青砖围栏上,毫无仪态地跪趴下去,细长的手伸进树洞。
程江雪莫名地看了半天,不知道她是要掏什么宝贝。
“咦,在这儿。”傅宛青拿出个扑满了灰的盒子,自己都被呛了一下。
连程江雪都往后退,手掸了掸:“这什么东西?”
傅宛青也不顾脏,直接用手抹掉了厚厚一层土,露出它原本的样子。
盒子一尺见方,通体髹黑漆,面润如古墨,盒盖上描着喜鹊登枝的图样,羽毛是细如发丝的金线绘的,夜色下泛着淡淡光泽。
“它很漂亮。”程江雪看清了以后,她说。
傅宛青嗯了声:“是我奶奶的陪嫁,家里遭难的时候,我悄悄藏在树洞里的。”
“怎么,你以前住这儿啊?”程江雪惊讶地问。
傅宛青点头,边打开盒上的铜扣:“对呀,周覆难道没跟你说,这地方以前,是我爷爷的园子?”
她一副世事已矣,又强装欢笑的苍凉口气,听得程江雪心酸。
程江雪说:“周覆没有提,桐桐倒是讲过,说上一任主人姓傅,但我也没想到,会是你这个傅啊。”
一个女孩子,幼年时被精心养育在这样的荣华里,长大后又跌落到市井里挣扎谋生,难怪她的眼神中,总有种旁人看不懂的轻蔑和超脱。
傅宛青笑了下:“周覆是对的,人走茶凉的事儿,不提也罢。提了我脸上无光,你见到我也不自然。”
“他好像做什么都占理。”程江雪说。
傅宛青觑着她的脸色:“听起来,你很不喜欢他处事周全,倒希望他冲动一点,毛躁一点。”
程江雪摇头,可能她还是太世俗,太梦幻了,期待太高,对他这幅妥帖的面具还不满意,总想看周覆真正失控的样子,因此说不上来。
她往前靠了一点,好奇地问:“装着什么
东西,我能看看吗?”
傅宛青拿给她:“喏,就是一枚玉蝉。”
程江雪家里藏品不少,打量一眼就知道,这是品质极佳的羊脂玉。
玉身上一层温润的膏腴,蝉翼雕得极薄,对着月光时,隐隐透出云纹般的水头。再转过来,那对复眼更是妙,略深的豆青色点成眼珠子,像活的一样透着灵气。
程江雪赞叹了声:“你奶奶家手笔好大呀,拿它来当陪嫁。”
傅宛青轻轻说:“有什么用,人早就入土了,我做个念想吧。”
她深吸了一口气:“十几年了,我今天才能站在这里,把它拿回来。”
傅宛青低垂着眼,站在高出尘寰的台阶上往下看。
底下的热闹还在延续,朱栏曲水,灯河蜿蜒,琉璃盏映着琥珀光。
光阴如流水,匆匆带走了一拨又一拨人。
可这汪泉眼里涌动的,仍是古老而永恒的东西,一样叫钱,一样叫权。
傅宛青没多待,拿了东西就跟程江雪告辞。
当晚周覆意外地喝了很多酒。
程江雪坐在书房做阅读,扶着脖子活动筋骨时,看见他缓缓走上来,跑下楼去开门。
她打开时,周覆明显被惊了一下。
他笑着换了鞋:“今天我这么受待见?”
“你那么得人心,还会有谁不待见你吗?”程江雪挽着他到沙发上坐下。
周覆有点头晕,松散地往后靠着,手大力地扯开扣子。
程江雪看他不得法,伸手去给他解:“很难受吗?我给你倒杯茶吧。”
“喝过很多了,你别去倒。”周覆一手握住她,一手揽紧了她的腰,“我央求你留下来,不是让你照顾我。”
程江雪挨着他的腿,轻柔地坐上去:“那是要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