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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旁是树叶疲倦的呜咽,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山坡上的屋子,确实不能再等。
“走。”程江雪拿伞遮住她,“你那把伞放下,老师和你一起去找妈妈,把她接来学校。”
“谢谢程老师。”白生南又用湿袖子擦了擦眼睛。
她觉得她应该拒绝,没道理让老师陪她犯险,但有人搭把手的话,事情的确会顺利很多,起码老师有手机,可以联系外面的人。
她为她的自私感到羞愧,涨红了脸。
但程老师一点没察觉,比上一次来走得更快。
山道早已不成路了,林间的碎石和断枝混着雨水,磅礴地往下冲。
程江雪走在后面,每迈一步,鞋底都陷进黏腻的黄泥里,拔脚时带起沉重的水声。
伞反而成了累赘,几次差点连着她的手臂将她吹跑。
程江雪索性将伞扔了。
真丝衬衫早已湿透,近乎透明地贴在她背上,底下的肩胛骨在微微发抖,眼皮被雨水砸得打不开。
“就快快到了。”白生南喘着气,腰已经直不起来。
程江雪跟着她上去。
到她家门口时,看见她妈妈还在收东西。
王英梅挺着八九个月的身子,一手扶着后腰,一手去够晾绳上晒的小衣服。
看那尺寸,大概是给未出世的孩子准备的。
“妈!”白生南上前抢下,一口气全扯到怀里,“赶快进去,放下,跟我们走。”
程江雪站到屋檐下,胡乱擦了把额头,好一会儿才缓过神。
“好,快点。”王英梅随便拣了几样东西,就要跟着女儿出来。
还没跨过门槛,一阵阵痛朝她袭来,王英梅下意识地把手按在肚皮上,身体软了下去。
“哎,白生南妈妈。”
程江雪毕竟没经验,被她这样子吓一跳,赶紧扶住。
王英梅死咬着唇,嘴唇被咬得像雪一样白,可呻吟还是从齿缝里漏出来,细细的,颤颤的,像冬夜里的冷风吹着窗户纸。
白生南惊恐地抬起头:“老师,我妈妈可能要生了。”
“你别急,我打电话。”程江雪哆哆嗦嗦地去掏手机,飞快地翻找着号码,“我打给卫生院的张大夫,让他们把救护车停到下面,不要怕。”
她让白生南别急,自己手忙脚乱地划着屏幕,怎么也看不到张垣两个字。
可能是上次没有存到。
程江雪紧张地咽了一下,没办法,只好给周覆打。
雨势渐渐转横,敲在人的脸上,像被石子砸到。
接到电话时,周覆正踩着黄汤汤的泥路,把一个八旬老人背下山。
老人家很瘦,轻得像一捆柴火,但嶙峋的骨头硌着他的背,硌得难受。
“使不得啊周委员,我怎么”老人家的喉咙里含着痰音,枯藤一样的手攀在他肩上,“怎么敢让你背我。”
周覆说不出话,把身体又伏低了一点,雨水顺着眉骨往下淌。
旁边为他们打伞的是村里的书记,老李在一边劝:“您就别再客套这些了,周委员够累的,布置完防汛避险工作,知道您儿女不在身边,其他同志弄不动您,又赶紧上了山。这两天啊,您就先住在文明实践站,那里安全,吃喝都有人照顾。”
“哎,好,好。”老人动作迟缓地点头。
忽然他裤兜里的手机震起来,周覆低了下头:“老李,帮我接一下电话,看是不是应急指挥中心的。”
老李弯腰给他摸了出来:“不是田主任,是程老师,要接吗?”
“接。”周覆干脆地说,“问她什么事。”
老李划开接听键,急切又清脆的一声“周覆”叫出来,差点让他拿不稳手机。
程老师和周委员关系这么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