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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江雪转过头,先替周覆寒了心。

第64章白水

深夜里,自动门无声打开,担架床被推出来。

周覆安静地躺在上面,仍旧闭着眼。

医生还在交代什么,程江雪已小跑上前。

他头上的伤被处理过,脸色看起来好了一些。

进病房前,她隐约听见医生说,患者已经恢复自主呼吸和循环稳定,医学影像检查和神经系统的评估也显示,他是轻度脑震荡,颅内无出血灶,中线结构无移位,总之都是不算坏的消息。

周覆被转移到床上,程江雪轻声问护士:“他既然没事,为什么还不醒?”

护士调整着滴速,她说:“病人现在处于创伤后的睡眠期,这是正常的生理性保护反应,再等一等。”

“好,谢谢。”程江雪拨了下头发,替他盖好被子。

周覆仍昏沉沉地睡着,额上缠着雪白的纱布,灯下看起来,竟有几分稚气的可怜。

再想到他爸爸的一番话,程江雪更觉得难受。

也许是她天生愚笨,玩不转这些聪明人的算计。

生在他们周家,连躺在病床上,都要成为妆点门庭的一件摆设,真正的心疼,反而成了见不得光的情绪,只能暗地里捂好了。

她想起从前。

从前周覆那一种令人生厌的样子。

譬如情意,譬如怜悯,都是他功利主义

的人生书写上不必要的注脚。

所以他总能居高临下地,说出一番自以为正确的道理,也不理解她所有的难过。

可他的家庭关系浮华且虚伪,要怎么理解得了?

她忽然记起他说的那句,怕他的爱情会是他父母糟糕的延续。

当时在水文站里,程江雪只觉得夸张,都生儿育女了,再糟能糟到哪儿去?

竟然都是真的,天下也有把夫妻做成同事的人物。

病房里的灯调到了最暗,晕黄的一圈,像是谁忘吹灭的蜡烛,勉强烘出一点暖意。

周覆的呼吸很轻,仿佛夜风拂过纱帘,几乎听不见声响。

程江雪只有紧盯床头的监测仪,一起一伏的绿色波纹,冰冷地证明着他的体征很平稳。

夜太长了,走廊外偶尔有脚步声,也是匆匆而过。

周其纲得知儿子没事后,在病房里稍坐了片刻,又被请去处置要紧的公务。

程江雪就这么守着,看着他。

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通过长久不懈的注视,一丝丝地渡给他,好让他早点清醒过来。

方素缃坐在另一边,她们谁也没说话。

快凌晨时,护士进来拔针,也请她们去休息。

程江雪摇摇头,她忍不住伸出手,碰了碰他的手背。

触感微凉,带着一点汗湿的潮意。

方素缃抬起脸,看见她的大衣上还沾着慌乱中裹上的灰土。

她到走廊外,小声吩咐身边的人送一套衣服来。

这一夜过得很慢,晨光吝啬地、一点点爬进来时,周覆才悠悠地醒转。

他眼皮很沉,勉强睁开时,视野模糊一片,看人看物,都像隔着层毛玻璃。

头还隐隐作痛,带着一种宿醉后的昏沉。

周覆下意识地动了动手,却比眼皮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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