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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微弱的抽搐,他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裴知喻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
他甩了甩沾血的手,然后,终于转过身。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追怜身上。
疯狂的戾气还未从他眼中完全褪去,混合着额角流下的血,让他看起来宛如从地狱归来的修罗。
他一步步走向她,湿透的鞋底碾过粗糙的石滩表面,发出沙沙的轻响。
墨色的海在他身后涌动,浪头拍碎,溅起一片惨白的浮沫,像极了为这一场暴力献上的礼花。
苍白的礼花围困了天地。
他蹲下身。
触碰到追怜被捆住手腕的力道很轻,动作却很快,快得几近粗暴,几下便扯断了那些绳索,仿佛多耽搁一秒都让他无法忍受。
绳索松开,他看着追怜早已被勒得发红,甚至要泛出青紫的手腕上。
“…对不起。”
他的目光落在那些刺目的痕迹上,声音低低,“是我来晚了。”
追怜一身的凉意,只摇摇晃晃着想从礁石上下来,恐惧的情绪混在晕乎的大脑里,并不能那么快探出。
但——
一双手,一双手猛然伸了过来。
男人一把将她从石槽中拽起,一只手紧紧圈住她的腰背,另一只沾满黏腻鲜血的手,却颤抖着扣住她的后脑,将浑身湿透的她死死地、用力地按进了自己怀里!
太用力了。
她骨头都要被碾碎了。
追怜不悦地蹙蹙眉,想推一推裴知喻,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那个力气。
她只能抬起头看对方,试图用眼神警告对方。
但这一抬头,看见的却是裴知喻眼中所有的疯狂与暴戾,正如同潮水般褪去。
潮水褪去后,露出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后怕。
他见她微微抬头,扣在她后脑处的手又摁了摁,把她重新摁回了怀中。
“别看……”他哑声道,“太难看了,你不要看。”
难看?
是指这一片血海地狱,还是指……他脸上濒临崩溃又劫后余生的表情?
“追怜,追怜……”他一声一声叫她。
那声音很嘶哑,呼吸却很滚烫。
滚烫中浮出的血腥气,一点一点钻过来,喷在追怜的耳廓和颈侧,分不清是痒麻更多,还是战栗更多。
裴知喻的手臂收得更紧,勒得追怜几乎窒息。
如溺水者抱住唯一的浮木,他将脸埋进她颈窝,语调轻似梦呓:
“如果你死了……我就让整个青江……不,所有让你不开心的人,都下去陪你。”天真的残忍,病态的兴奋,此刻都混合在他越压越低的喃喃中,“然后……我来找你。”
颈间一片湿凉,是汗吗?是血吗?还是些别的什么?
追怜分不清楚。
她只是被他话语里的占有和绝望束缚住,竟一时忘了挣扎。这感情太过沉重,太过极端,像沼泽,深得不能再深的沼泽,一旦踏入,便万劫不复。
她没有办法思考。
这些年的爱与恨,她都没有办法再思考。
但,就在这时——
一阵腥咸的海风忽而吹过,卷起礁石缝隙间几茎枯草的碎屑,也带来了一阵极为细碎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