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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半带着她向前,走向那具棺椁。
“看一眼就好。”他侧过头,声音压得极低,像情人间悄然的私语。
就在裴知喻带着追怜于棺椁前站定的瞬间,灵堂内原本
低沉的呜咽与私语声,骤然停滞了一刹。
追怜依言,垂眸向棺内望去。
那个在裴知喻嘴里害死了乔洵礼的男人,此刻就毫无生机地躺在那里。没有阴谋家的狰狞,也没有上位者的威严,只剩下一具即将腐朽的皮囊。
她心中一片空白,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也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只有一种置身事外的、巨大的荒谬感。
原来复仇的终点,竟是如此虚无。
*
除了需要在裴遣煌的葬礼露个面之外,裴知喻对她的请求还有一个,就是让她暂时和他住在一起,住在那套他购置的离裴家很近的别墅里,因为这样对她来说才安全。
追怜也答应了。
但正如裴知喻同她保证的一样,他没有再逼迫她做任何其他的事情,也没有再限制她的行动,或者是在到处布满眼睛监视她。
相反,裴遣煌的葬礼似乎太忙了,忙得他日日都是早出晚归,几乎无暇顾及追怜,只是每天早上给她做的早餐从来没断过。
这种繁忙,倒是给了追怜一些好处,比如——
她能够很轻而易举去到一些她想去的地方,不必躲躲藏藏。
就像现在,半旧不新的小区居民楼里,一扇大门打开,听见叩门声前来开门的乔母,正满脸错愕地望着追怜。
“阿姨,您好,我……”
追怜这句话都还没说完,面前的乔母就一抬手,像是看见了什么索命是幽灵,似要“轰”一声就关上门。她赶忙伸手去阻,关门的速度太快,她手的速度也好快,快到门没能关紧,但却硬生生夹住了她的手指。
“嘶”一声倒吸凉气的痛呼从追怜喉咙里溢出,吓了一大跳的乔母赶忙把门推回打开。
看清那截被门框挤压得瞬间泛白又迅速充血的纤细手指,她脸上血色尽褪,手忙脚乱地来扶追怜。
“对、对不起!”她显得有些语无伦次,“孩子,我……我不是故意的。”
但指尖的疼痛反而让追怜更加清醒而固执。
“阿姨。”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只是想知道,我去英国后那三年,洵礼发生了什么,你们整个家究竟发生了什么?”
“别说了!求你别再问当年的事了!”乔母猛地打断她,声音尖锐,但随即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压低了嗓音。
她匆匆回身,就要跑进门里,再次把门关上。
追怜却猛地攥住了对方的手腕,不让对方走。
她没有再强硬地追问,而是缓缓抬起自己那根红肿的手指,轻声说:“阿姨,您看,您看见我受这点小伤,都会觉得不忍,觉得害怕,那当年……
“洵礼面对的车祸,是不是比这疼一千倍、一万倍?”
这话像细细长长的针,扎下来,扎得乔母的那颗心鲜血淋漓的,她嘴唇哆嗦着,别开了脸。
“阿姨,我真的不是来给您惹麻烦的。”
追怜向前走了一步,她趁着乔母心神大乱的这一刻,再次向前踏了半步,用身体和受伤的手卡住了最后的门缝。
“我只是……睡不着觉。”那声音更加轻柔,却带着巨大的悲伤,“一闭上眼睛,我就总在想,他那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会落到那个地步?他做错了什么?”
“别说了……”乔母的声音带上了哭腔,身体微微发抖。
“我知道您怕。”追怜看着她,满眼悲哀地看着她,“我也怕,但我更怕他死得不明不白!阿姨,告诉我,求您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到底是谁把洵礼逼上绝路的?是谁让这个家变成这样的?难道您不想让洵礼安息吗?”
“我想!我怎么不想!”
乔母猛地抬起头,泪水奔涌而出,长期压抑的悲痛和恐惧终于决堤,“那是我的儿子啊!我亲手养大的儿子啊!可我有什么办法,那些人,那些人……”
话说到这里,乔母的嘴唇又不自觉开始哆嗦,整个人似要瘫软下去,追怜强忍着指尖的剧痛,更紧地握住了对方的手,试图给对方一些力量。
“阿姨,您告诉我,我来想办法,会有办法的……”追怜的眼泪也落了下来,与乔母的混在一起,“您如果什么都不告诉我,洵礼死亡的真相,真的只能就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