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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门口进来到上首坐下,南絮心里已经有了几分底。
钱管摸着自己滚圆的肚皮,带着其他二人朝着南絮拱手请安。
南絮说不必多礼,让丫鬟们看茶。
茶叶被滚烫的沸水冲泡开,在青花点缀的瓷碗里旋转绽放,孙管事端起茶盏用茶盖刮了刮,浅尝了口,赞一声好茶。
“夫人,这用的可是积年的雨水冲泡的?”
南絮点头,笑着道:“早就听说孙管事是品茶高手,如今一看,连水的来处都能随口道出,果然名不虚传。”
孙管事闻言,笑意更甚,连连道夫人谬赞了。
钱李二人见他如此,也不好干看着,端起来喝一回,附和着赞一回。
一时间,花厅里初次见面的几人倒也其乐融融。
他们来,自然不单是来喝茶的,李管事放下茶盏,轻咳了声,朝着钱管事挤了挤眼睛。
钱管事接受到他的讯号,嘴角的笑意淡了些。
南絮不动声色地观察,抚着腕上的玉镯,等他们开口。
“夫人。”钱管事朝着上首唤了声,起身道,“今个我们三个来的突然,还请夫人别见怪。府里的规矩一直都是我们几个各管各的,年下和刘总管对账就成,如今夫人来了,又接了管家之权,我们不敢怠慢,忙整理了各处的账目,提前送来给夫人过目。一来是想请夫人视下,二来也是请夫人核对核对账目,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任凭夫人差遣;三来,夫人和伯爷大喜,我三人皆在外忙碌,也没给夫人庆贺,今个也借着
这个机会准备了份薄礼,请夫人笑纳。”
钱管事说完,便有几个小厮从外面抬进来一个蒙着红布的物什,虽看不见里面是什么,想来个头不小。
不待南絮发话,钱管事便揭开了红布,花厅里瞬间映出一片绚丽的红光,饶是南絮见惯了好东西,还是被眼前的东西惊艳了一把。
那是件半人高的珊瑚石榴摆件,石榴雕刻的栩栩如生,就连下面连着的茎叶纹理也是丝丝分明。
珊瑚她见过不少,但这么大的,雕工这么好的,几乎无瑕疵的的还是头一次见。
南絮流连了片刻,淡淡笑道:“这么好的东西,找寻起来也是不容易,三位管事有心了。”
话音刚落,一直没说话的李管事忙站了出来回道:“送夫人的自然要最好的,就是再费些功夫,我也能给夫人寻来。”
听说如今好多商船都能远渡重洋,他是跑各处往来运输的,这东西十有八九就是他淘来的,南絮颔首,收如此重礼,她自然也要有所表示。
春芽拿出几个沉甸甸的荷包递给他们三人,他们见钱见惯了,倒很能稳得住。
礼也送了,三人正待和南絮说正事,门外又进来三个丫鬟,只见她们三人围着那座珊瑚摆件,用绳子量了高低的尺寸,又有人拿出个小册子一一记录。
竟是把钱孙李三人看呆了。
头一次见这种情形,钱孙二人面面相觑,不免揣揣,暗道南絮是觉得这礼不合心意?故意给他们难堪?
唯有孙管事瞧了片刻,直言不讳问南絮可是有什么地方不妥。
南絮笑着摆手,解释道:“不瞒各位管事,我这儿有个规矩,不管谁送的什么金石玉器,入库前都得一一量了尺寸再入库,记录清楚哪年哪月,哪家送的,也好有个记录,方便后日清点。”
说到此,看几人面上依旧不解,她掩唇继续道:“说来,也是之前在候府养成的习惯了。说出来不怕各位管事笑话,之前我身边有个管事的嬷嬷,仗着自己积年的老人,又得了我的重用,便很把自己当回事。也不知哪天灌了几口黄汤,便胆子大起来,悄悄偷了我几件首饰拿出去卖了,也是我那时年岁小,满匣子的金玉之器也不曾留心少没少,一来二去,这嬷嬷只当我是个好欺负的,愈发偷上了瘾,竟将太妃赏我玩的一件黄玉玉兰也偷出去卖了,皇家之物向来有登记造册,最后东窗事发,她落了个亵渎皇家之物的罪名,被乱棍打死了。”
‘乱棍打死’四个字从她嘴里轻飘飘地说出来,让坐在下首的三人背后都起了层凉意。
松果已经记录好了,拿给南絮过目,南絮翘着保养得宜的指甲点了点册子上珊瑚石榴几个字,看着他们三人笑意又深了些,“自那以后,我便找了这个法子,虽费些事,但总比下头的人监守自盗,我还浑然不知强。”
“三位管事也是外面跑惯了的人了,你们说,我这法子好不好?”
这故事乍听没什么,但钱孙李三人都是人精,哪里不明白南絮的意思。
自古涉及钱财田铺庄子,那便是实实在在看得见的金银,又有几人在钱帛面前不动心的。
南絮初来乍到,既是在提点他们别因为她是新夫人便想着忽悠搪塞她,又是想告诉他们,她的身份和手段,都不会轻易放过那些别有用心之人。
一个偷盗财物的婆子尚且被打死,他们这样的犯了事,又怎会轻易放过。
三人中,孙管事常年接触金银玉器,自然知道,但凡大家作品,必然在首饰不显眼处留有印章,更何况是宫中御赐之物,那婆子再是吃醉了酒,也不会胆大妄为至此,怕不是南絮知晓后故意为之,如此想,那层凉意转瞬直冲天灵盖,他猛地站起身。
“这个法子好。就好比铺子里进出货,有了明细,自然就好打理。”
钱管事见此,也附和道:“可不是,夫人这法子当真是好极,钱某佩服。”
李管事看了看他两,起身拱了拱手,也道了声好。
南絮掩着唇笑,把册子交给了松果,“既然三位管事都说好,那必然是好的。这礼我看也看了,记也记了,刚才听钱管事说有账目让我过目,刚好我这有管账的丫头,便当着三位管事的面,理理账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