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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寒风吹了整宿。
有人睡得安然,也有人睁眼到天明。
鸡叫头遍时,客栈里的人陆陆续续揉着眼睛,起床出了屋。
南絮拥着被子坐在床上缓了半晌,正要下床,房门被人推开丝缝,露出张熟悉的脸来,“阿絮,起了吗?”
见是殷瑞珠,南絮忙叫她进来。
“手怎么这么冰,穿的也薄,那个抽屉上面包袱里,是昨日段文裴叫人送来的衣服,你找两件合身的穿上,别冻出病来。”
殷瑞珠本来带的东西很足,但被那伙做快船生意的人悉数抢了去,捡条命已经谢天谢地,哪还奢望谢晋他们给她弄两件暖和的衣服。
见南絮这么说,她也不客气,蹭蹭爬上去把包袱拿下来,取出两件夹裙夹袄套在了身上,折身坐到床上,拉住了南絮的手。
“你可吓死我了。我知道被人掳走的滋味,又是这般天寒地冻,来得时候,我还特意把姐姐给我的出嫁压箱底的银票带在身上,要是李湛不放人,我就雇几个道上的人,抢也要把你抢出来。”
她说得平常,南絮却听出了其中的凶险。
还道上的人,她连京都都没出过,哪认识什么道上的人。
南絮紧紧握住她的手,放到被窝里暖着,两个好姐妹,肩挨着肩,头挨着
头坐着闲聊了起来。
南絮知道了她一路经历的艰险,殷瑞珠也晓得了南絮被昔日相爱之人锁住的绝望。
临了最后,南絮想问她以后怎么打算。傍身的钱也没了,逃婚出来,劝她回去也是徒劳,总要为自己的将来想想。
女子孤身入世,不是件易事。
殷瑞珠却笑着安慰她,说自己都想好了,先随他们入蜀,等落脚下来,安稳了,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女子可以做的事情,先做着,攒点钱再说。
南絮哑然,本想劝劝,转念一想段文裴那或许要做安排,便住了话头。
两人收拾一番,下了楼,客栈大堂里已经坐满了人。
南絮这才知晓,这次入蜀,段文裴身边见过的精锐尽数出动。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相碰,见段文裴张嘴要说什么,南絮先他一步,拉着殷瑞珠坐到了南羿成那桌。
毗邻那桌正对坐着的是精神萎靡的李湛。
南絮想都没想,抄起桌上的一碗热粥,不由分说地扣在了他头上。
静仪坐在另一侧看热闹,正欲拍巴掌叫好,在众人目瞪口呆中,南絮毫不迟疑地拿起了另一碗热粥,以同样的方式,结束了这个沉默而诡异的早晨。
第98章
静仪何时受过此等屈辱,她尖叫着,呵斥宫婢们拿下南絮。
南絮心里早就憋了团火,这团火压得难受,也顾不得贵女的典范,撸起袖子就要开干,却在中途被南羿成和殷瑞珠拉过护在身后。
眼看局势失控,侯府和段文裴的人忙上前隔开两边的人,萧静闷头干了碗稀粥,才慢腾腾地叫几个暗卫过去护着点静仪。
公主府带来的侍卫早就被看押起来,宫婢哪里是侍卫们的对手,只得悻悻地护在静仪周围。
静仪一边让周公子帮她擦拭头发,一边咬牙切齿地咒骂南絮,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众人听得皱眉,李湛独自收拾自己的狼狈,恨不得上前捂住静仪的嘴。
妻贵夫荣,他的脸早就丢地精光。
南絮出了口恶气,哪里容忍静仪如此猖獗,她拨开南羿成,徐步走出,冷声回敬,“公主也别觉得受了多大的委屈。论身份,我虽是臣下之女,却也得先帝爷亲手抱过,盛赞过‘此女当得公主之尊’的永安侯府二小姐;论地位,我是朝廷钦赐的诰命夫人。”
“公主好歹在冷宫待了那么久,这才出来几年,就敢仗着陛下胞妹的身份耀武扬威,甚至敢随意给朝廷重臣女眷下药,更甚者滥杀无辜。”南絮缓缓走近,居高临下与怒目而视的静仪对视,“就怕公主还没逍遥够,御史弹劾的折子雪片似地飞入宫里。殿下觉得,陛下弹压不住时,会不会让公主重回冷宫,以恕其罪!”
别说御史的折子,就她私自出京入蜀,便够吃一壶的了。
静仪不傻,相反,她很会审时度势。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静仪看着周遭一张张或厌恶、或漠视的脸,神色不停变幻,终是低下骄傲的头颅,偃旗息鼓。
暂时妥协不代表认输,静仪饭也不吃了,冷哼两声,带着人出了客栈,临走前并未叫上李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