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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在垂危(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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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京城之大,谁的日子过得最是担惊受怕,那么人人都会凑过来小声说句:楼家呗。

说起这楼家,可谓是系全家于枯草之上,稍有风声便摇摇欲坠。

大前年皇后生了场病,天子触怒责令太医院细心医治,并下令全京城斋戒两日,挂祈福彩带为皇后祈祷。

皇后迟迟不醒,竟到了喝不进药去的地步,陛下着急连夜前往,在椒房殿亲侍疾病。

正是心怀怒火按捺不发的时候,偏偏户部出了差池,陛下便杖责户部三位主事官员,为首的就是楼家。

楼家本是后起之秀,幸得四代奋进才步入一流世家,如今做事的楼大人遇事糊涂,倒不似儿子聪明得力。

谁知道一年后,楼家被谢家退了亲事闹的满城风雨,谢家转头就同嘉远公府阎家拉扯不清,一番刺激之下户部尚书的独子楼安竟弃了仕途,丢了荫庇,转头便去了西北边关从戍卒做起。

楼夫人楼婕书从来如孔雀般张扬鲜艳的人,立时老了几岁,发间添了旧色,眼睛都不似从前光亮了。

别说如往常闲暇时聚会了,自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青菩寺请回了玉圣观音,自此吃斋念佛,人也比从前沉默了。

瞧着手掌中即将焚至尽头的香烛,她恍惚地放进香炉里,对着观音敛身拜拜,这才转身对着观音像坐在蒲团上。

手中滚动着菩提子,早已绞掉蔻丹染的长甲,此时一双素净的瘦长手毫无纹饰,就差绞掉了头发做姑子去了。

门外不堪忍受的男人终是咬着牙闯了进来,他一把扶起妻子,斥道:“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真把家里搞的乌烟瘴气的,女的作姑子男的当和尚才好吗?”

女人刹那间睁开眼,她无力地偎在怀里,怅然地说:“若是女的作姑子,男的当和尚能换的我儿平安归来,我也甘愿了!”

男人叹口气,他瘦瞿凹陷的双颊更是不好受,他拖着妻子离开这香灰弥漫的地方。

他边走边细心哄着说:“我知道你不好受,儿子是从你身上掉下的一块儿肉,你怎会不疼他呢?可叹他的娘老子在这里为他受苦受难,那个畜生小子倒是快意恩仇一走了之了!”

楼婕书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挣扎了一下,哭骂道:“从小我便把他当做个活宝贝儿似的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碎了!”

“到头来我得到了什么我?这个小子丢了爹娘、家业,负气之下跑到那蛮荒之地受风沙战乱!他以为自己这般做了良心上会安,那里想着自己爹娘是死是活?这就是个上辈子没还完的账,今生今世同我做了母子讨债来的!“

楼父提提眉头不住眨眼,忍着眼眶中的热泪,压下喉头的苦涩,说道:“天生这讨债鬼,同我们做冤家!婕书,事已至此便权当没这个儿子了!从此以后他的生死,再不过问了!“

“我倒是想狠下这等心肠,可叹十指连心尚且受不得拔甲之痛,我便这么一个啊!痛煞我也!痛煞我也!”

“我悔不当初啊!何必为这个傻孩子图谋?就让他自甘堕落同那声名狼藉的琅侯做女婿吧!他难道不晓得韩笠都能把唯一一个儿子推出去顶罪,腰斩弃市无人收尸吗?”

“这个混账偏知道苏华那女孩儿是个好的,竟不知清河郡主的狼子野心吗?因他一人难道要让楼家一起巢倾卵覆吗?“

楼婕书哭到失语,几近不能呼吸,竟因短暂窒息昏死过去……

白棋方落定,黑子便势如破竹般落下,一连将他几子吃尽。

阎鸻敬撑额不语,瞧着局势迟迟不能抉择。

圣上抬眸瞧他,将他的游移不定尽收眼底,不久才出声说道:“还在为孩子的事忧心?“

阎鸻敬这才抬头,展露出自己熬红的眼睛和眼下的青乌。

他嗫嚅地试图开口,最终又闭了嘴,专心下棋。

“担心就担心,不过是人之常情而已!朕知道你就这么一个孩子,你也是,年轻时听一介妇人跋扈之言,竟真的废后宅衍嗣,纵然如此,合该听朕一言当初如朕一般多生几个。“

“陛下又在打趣臣了,孩子哪里是强求就能来的?当年婚姻嫁娶,臣向有容发过誓言,今生誓无异腹子,如违誓言短折而死!年轻时的戏言尚且言犹在耳,何况生死大誓?臣命中只此一支血脉也无妨,怎可同国体并论呢?“

圣上笑笑,捋捋美髯稍作思虑便说:“是啊,国体社稷怎可戏言?”

“朕贵为天子,不敢心有偏私,虽有匹夫一人之爱顾,却要顾全许多啊,怎能同你一般肆意?夫妇衍嗣,方能振兴家国啊!”

旗子随着棋手而游走,“如今朕有心历练青年才俊,国朝不能一日无才庇佑,恰如烛火不能无人添油加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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