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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寝(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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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昭强作正经,直到那股喜不自禁的得意,爬上不自觉弯起的嘴角。

“那……好吧。”

她泫然欲泣。

“不过,千万不要招惹许大人,也不要在外面到处晃。元旌这几日另有安排,你每日就带着知雨去章华书院,做做功课品品佳肴好了。”

听到元旌二字,她心生警惕,试探道:“他不是一向忠心耿耿吗?你都伤成这样了,他也不回来看你。”

“他有任务在身,不便分心。”

“什么任务啊?是生意上的事吗?”

“别问那么多。你只需把自己和知雨顾好。”

她佯装对做生意感兴趣:“其实,我也想和你学学生财之道。运盐一定很赚钱吧?”

谢昭苦笑:“南奔北走,日晒风吹,成本不计其数,顶多也就赚趟差价。有时运气不好,弄丢了官家的盐,老本都要赔进去;有时遇上狂风暴雨,连命都要搭进去。”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有大批人要冒险呢?”

“朝局动荡,外敌环伺,许多人连生计都没了,不得不铤而走险,赚那河道里的一点金。如今行情是越来越差了,朝廷虽大量发行盐引,商人却往往排队数年支不到盐,无利可图便无意纳粮开中,边关军粮不济,士兵们自然也就缺乏战斗力。如此下去,边境不保是迟早的事。”

本朝施行正盐开中、余盐在司纳银双轨制,李清白略有耳闻——由中央户部张榜,写明上纳事宜,商人将米粮等物资运送到指定边仓,凭“勘合”到指定盐运司获取签发的盐引,排队到各盐场支盐,又到各地批验所检斤过秤,勘验无误后方可上市买卖。

盐商为获取更大的利润,在支取正盐的同时,往往夹带私盐,被盐务机构查获后,就作为余盐参与开中,商人无需大费周章运输米粮,只需纳银便可获取这部分余盐,户部也经此收缴更多盐课。

只是近年来,皇亲权贵频繁向恒熙帝奏讨大额盐引,私下插队支取或买卖,严重扰乱市场,盐商们只好想尽办法偷运私盐,与盐场灶户私下交易,开中一制已然朝不保夕。

她心道就是谢昭这种无良奸商破坏了盐制,损害了盐课,忍着脾气再探:

“边关之事,我甚少关注,我只知道你一定为许大人挣了不少银子。”

“那是自然。不过,他对我有‘知遇’之恩,若不是四年前与他结缘,我绝不会有今天。”

谢昭动了动喉结,咽下满腔恨意。

是啊,若不是这位首辅大人,他祖父怎么会蒙冤入狱,全族怎么会流放岭南,他最疼爱的妹妹怎么会曝尸荒野被野猫啃食,他又怎么会踩着满地盐碱和血汗,一步步成为这个他自己都唾弃的大盐枭。

“你都为他做了些什么?”

谢昭不敢闭眼。他怕一闭上眼,那些不堪的往事便如藤蔓般缠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怕那些人找他索命——尽管他们的命本就留不住,尽管他也拼死留住了许多。

“你所想象的、厌弃的那些,我都做了。阿越,你还想留在我身边吗?”

李清白一时梗住。

她清楚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盐枭,是许灵阶的刽子手,是大旻王朝的罪人,可她也控制不了自己越来越汹涌的爱意。

她想抓住证据,送他下诏狱。

她也想留在他身边,待得久一些。

她心乱如麻,拿锦枕遮住自己的脑袋,倒在床上闷闷道:

“夜深了,我们歇息吧。”

谢昭吹灭烛盏,却在一瞬间剧烈咳喘起来。

窗外风声渐凛,她的目光落在他单薄的身躯上,忽而心生恻隐。

“谢昭……”她唤他,“天太冷了,你,要不要到床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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