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趁夜(第2页)

章节目录保存书签

夏荫立刻用口音浓重的方言哭喊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俺们……俺们是丰纯盐场逃出来的灶户,实在活不下去了,想来这儿讨口饭吃……”

为首的月代头武士眯着眼,上下打量他们满是尘泥的粗布衣裳,叽里咕噜说了几句倭语。

旁边一个略通汉语的倭寇狞笑道:“逃出来的?正好!岛上正缺人手干活!带走!”

二人被粗暴地推搡着,押往岛屿深处。

岛上地形比想象中要复杂得多,天然风化的巨大洞穴下,俨然已是一个个森严的军事据点。

这里随处可见被抓来的大旻百姓,有的在倭寇监视下吃力地搬运巨石木材修筑工事围墙,有的在作坊里叮叮当当地打造兵器箭矢,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麻木。更远处,隐约传来女子的哭泣和男子的狂笑声,想必是军妓营所在。

他们被扔进一群正在打磨兵器的俘虏中,一个工头模样的倭人丢过来几把锈蚀的短刀,示意他们跟着做。

就在这时,那名小头目似乎又想起什么,指着他们对工头说了几句。工头脸色一变,忽然暴怒,操起一根手臂粗的木棍就向李清白打来,嘴里骂骂咧咧说着他们听不懂的倭语。

二人慌乱躲闪着击打,却又不明工头是何意。夏荫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用身体护住李清白,忍受后背冰雹般的痛击。

工头见他们无动于衷,恶狠狠吐出一句“八嘎”,随即操起火盆里烧红的烙铁,朝二人脸上逼近——

只听“滋啦”一声,空气中瞬间弥漫起皮肉烧焦的味道。一名飞身扑来的少年撞开那骇人的烙铁,滚在角落捂肩发出惨叫。

工头领着手下对他一顿拳打脚踢,少年大声说着倭语,似乎在解释求情,工头骂了几句,终究没再下手,嫌弃走开。

二人将少年扶起,为他涂上药膏应急,这才看清他模样。他只有十五六岁,依稀可辩出原本净秀的样貌,身子瘦骨嶙峋,旧伤遍布,应是遭受了不少虐待。

见二人流露惭愧,少年反而强笑着安慰他们,露出残缺的门牙:“嗨,多大点事儿。你们不懂倭语,刚才那情形,怕是要被烙穿几个洞来,我的话,就还好。”

“你刚刚和那人说什么?”

“我说你们是新来的,还来不及学规矩,稍后再去拜见大岛先生,请他宽限你们先学习怎么干活。”

原来,所有新来的俘虏都必须叩拜倭人首领大岛隼人。他们不知此节,也未有人提醒,险些被当场以“不敬”之名格杀。

少年嘶着牙抬起头:“你俩叫什么名字?”

“阿白。”

“阿夏。”

他警惕地四下张望,声音压得更低:“我叫阿央,原是这一带的渔民,被这些天杀的倭贼捞上岸,困在这鬼地方快一个月了。”

见工头走远,阿央才稍稍放松,用极低的声音继续道:“这岛邪门得很,外面看着不大,里头却跟迷宫似的。倭寇能躲过官兵眼线,全靠这地利。他们压根不住在明面上,营寨都藏在海蚀洞穴里,洞口有藤蔓和乱石遮掩,外面根本看不出来,只留了几个隐蔽的瞭望口和射击孔。涨潮时,洞口大半被海水淹没,船只根本无法靠近;退潮时,又会露出泥泞难行的滩涂和暗礁,易守难攻。”

他示意两人看向那些忙碌的俘虏和远处隐约的灯火:“洞里地方大得很,分了不同区域。我们待的这外面是苦工区,负责打磨兵器、修补船具、搬运物资。洞里深处是他们的巢穴,囤放着抢来的粮食布匹、生丝瓷器、还有一箱箱的金银和铜钱。倭寇吃的米粮不少都是从沿海劫掠来的,他们甚至还在岛上僻静处开了小片菜地,养了些鸡鸭,但肉食主要还是靠抢和捕鱼。”

“他们的首领大岛隼人……”恐惧令阿央开始发抖,“简直凶残得像恶鬼一样!他武艺很高,据说是什么‘剑豪’,这里人人都怕他。他心情好时,会拉着人喝酒比武;心情不好,便动辄拔刀杀人取乐。他尤其喜欢折磨我们这些人,看着我们像牲畜一样互相争斗或者苦苦哀求,他就高兴。”

“被抓来的,大多是像我们这样的沿海渔民、逃跑的灶户,还有过往商船的船员。有些身子弱的,没几天就被打死了、累死了,或者被扔去试他们新造的刀锋。能活下来的,也都只剩半条命了。女人就更惨了……”

阿央的声音哽了一下,没再说下去,但李清白和夏荫都已明白那未尽之语意味着什么。

“倭寇看守得很严,尤其是晚上和雾天,暗哨很多,根本别想逃。”阿央低下头,语气里充满绝望,“在这里,能多活一天,就是赚一天。”

李清白拍拍他肩膀安抚:“阿央,我们一定有机会离开这里的。不过,我倒有件事想问你,大约十多日前,你有没有见过五艘大型运盐船被他们拖来这里?”

阿央连连点头:“是有这么回事!我记得那夜……大岛很高兴,说是伪装盐帮的人劫了几船硬货,赚大发了,破天荒赏了我们一些酒吃,还逼船上的人比武格斗,他们不肯,全部壮烈自杀了。”

二人对视后,李清白发问:“阿央,你可否带我们去看看那几艘船?”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