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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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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城郊回来后,林芊雅只觉得身心俱疲,那股若有似无的血腥气仿佛还萦绕在鼻尖。她刚由春华伺候着换下那身沾染了尘泥与不安的衣裙,前院便传来了动静。

堂姐林婉茹的帖子送到了,措辞亲热,邀她后日过府赏花。

春华捧着帖子,脸上有些犹豫:“小姐,您身子才受惊,要不……回了吧?”

林芊雅目光扫过帖子上飞扬的字迹,沉默一瞬,摇了摇头:“备礼吧。”这位堂姐与她家素来不算亲近,此时下帖,绝非赏花那么简单。

她心中隐隐有种预感,就像戏台下的看客,明知下一折戏码大概会如何上演,却仍不得不坐下去。这京城里的许多事,常常如此。人们仿佛被一种无形的线牵着,重复着一些看似热闹、实则空洞又伤人的把戏。

两日后,林婉茹的府邸果然一派热闹。林芊雅安静地坐在一旁,指尖拨弄着案上的古琴,一曲《梅花三弄》流泻而出。

“妹妹这琴技倒是越发精进了,”堂姐摇着团扇笑道,“只是女儿家终究要以终身大事为重。你今年……有十七了吧?”

琴音未乱,林芊雅眼也未抬:“姐姐说笑了。”

“我娘家表弟,诚平侯府那位嫡次子,虽说已娶了正妻,但你若愿意,做个平妻,那也是极风光的……”

“铮——!”一声刺耳的锐响,琴弦应声而断。

林芊雅缓缓收回手:“我的婚事,自有家父做主,不劳姐姐费心。”

见她油盐不进,林婉茹脸上的假笑也挂不住了:“哟,还端着你相府千金的架子呢?满京城谁不知道你被南安王府退了婚?一个药罐子……”

林芊雅看着她堂姐那张涂脂抹粉的脸,忽然觉得有些可笑。这些话,这些表情,甚至这赏花宴的由头,都像是从某个烂俗的话本里直接抄来的,毫无新意,却又精准地戳向她的痛处。有时候她甚至会荒谬地想,是不是只要顶着“被退婚嫡女”的名头,就自动会触发这些千篇一律的羞辱和“说亲”?

话不投机半句多。林芊雅脸色白了一分,却依旧挺直脊背,不想多说,转身欲走。

谁知刚走出亭子,斜刺里突然冲出一个身影,带着浓重的酒气,拦住了她的去路。

“表、表妹别急着走啊……”赵公子醉眼浑浊,汗湿的手竟直直就要往她腰上探来。

林芊雅猛地倒退两步,后腰重重撞上冰凉的栏杆,退无可退。

“让开。”她声音冰冷。

“装什么清高?”赵公子恼羞成怒,“一个被南安王府扔出来的破落户,本少爷肯要你是给你脸面!还真以为——”

他的话语、他的动作,甚至他身上的酒气,都透着一股程式化的油腻和恶意。林芊雅甚至能预判到他下一句要说什么。这种仿佛被设定好的纠缠,让她从心底感到一阵厌烦和荒谬。这世间的登徒子,难道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吗?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林芊雅没有任何犹豫,在一片骤然响起的惊呼声中,猛地转身,纵身跃入了身后初春冰冷刺骨的湖水里!

扑通!

冷!刺骨的寒冷瞬间包裹了全身,就像是五岁那时跳进湖水救表妹时一样冷。湖水争先恐后地涌入耳鼻,带来窒息般的痛苦。但这一切,似乎都比不过心底那片冰冷的绝望和愤怒。

在冰冷的湖水淹没头顶的那一刻,一个清晰的念头划过她的脑海:“又是这样……除了逼人去死,你们就不能换个新鲜点的剧本吗?”

我宁可死,也绝不让这种人碰我一根手指头!

意识在冰冷的湖水中迅速模糊,岸上的尖叫声变得遥远。在彻底陷入黑暗前,她似乎听到春华撕心裂肺的哭喊:“小姐——!”

……

三日后。相府,倚澜院。

林芊雅在高烧带来的寒意与灼热交替中艰难呼吸。窗外隐约传来父亲压抑着怒火的低声询问。“麻烦诸位大夫救救小女了,有一切所需还请尽管提”

昏沉中,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赏花宴。堂姐的笑脸、赵公子的纠缠、冰冷的湖水……画面光怪陆离地旋转。偶尔,又会闪过郊外官道上那个血色的身影、那枚冰冷的叶字玉佩……这些破碎的片段交织在一起,仿佛预示着她的生活正被扯入更深的、不可控的漩涡。她隐隐觉得,救下那个人,或许不仅仅是救了一个人,更像是……不小心碰倒了第一张多米诺骨牌。

而与此同时,城南济世堂。

……

黑暗。

无边无际的、沉重的黑暗。这是叶英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知。

紧随而来的,是身体各处炸开的剧痛。喉咙干裂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肋骨沉闷地痛着,肩胛处的伤口更是传来一阵尖锐的撕裂感。他下意识地想运转内力探查伤势,却发现丹田空荡,经脉滞涩不通,如同泥牛入海,没有任何反应,这让他心下猛地一沉。

他……还活着?但他在哪里?

他试图睁开眼,却没有任何意义。眼前不是闭眼后的昏暗,而是一种彻底的、虚无的漆黑,没有一丝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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