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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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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日虽然看不见,但耳朵灵敏。她那日穿的衣服,摩擦的声响根本不是寻常衣料,是厚重织锦才有的沉滞沙沙声,上面缀的珠玉随着动作发出极轻的碰撞……和他今天听到府里侍女捧着嫁衣走路的声音,一模一样!

他居然从来没把她那天的打扮和“新娘子”联系起来!只因为她那样出现在他面前,说着告别的话,他就先入为主地以为她心里有别人、要嫁给别人!

那她呢?

她以为要嫁给一个不知根底、或许别有所图的赘婿,所以才穿上嫁衣,去跟她真正在意的人,做一场无声又悲壮的告别。她甚至不愿意让他知道她的心意,不愿意用恩情或处境绑住他,因为她知道他来自江湖,希望他自由。

溶洞里她能为他豁出命去,破庙里却连一句“我喜欢你”都不肯说,就怕耽误他。

这个念头像钝刀子慢慢割过他的心口。震惊、恍然大悟、铺天盖地的心疼和说不出的酸楚一下子淹没了他。他想起她醒来后刻意保持的距离,想起她接过温玉时客气疏离的“多谢公子”……原来那不是无情,是她用理智硬撑起来、把他推出风波外的保护。

他轻轻吸了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哽塞,抬手,极轻极轻地碰了碰她湿凉的脸。

“不然呢?”他开口,声音低低的有点哑,平时那点清冷没了,换成了一种复杂的情绪,不是调侃,是认真的确认,“林小姐以为,那天接绣球的,能是谁?”

他的话坐实了她的猜测。林芊雅又羞又窘,更因为所有隐藏的心事都被看穿而慌乱,猛地想扭头躲开,却被他手指稍稍用力,轻柔却不容拒绝地转了回来。

他拇指温热,带着一点薄茧,轻轻擦掉她脸上的泪。眼睛看着她,琥珀色的瞳仁里映着烛光,也映着她无处可藏的样子。

“现在知道躲了?”他低声问,气息近了些,带着淡淡的酒香和她熟悉的药味,“在破庙穿着嫁衣来跟我告别的时候,怎么没躲?”

这句话彻底撕开了那层窗户纸。林芊雅浑身一颤,所有强装的镇定全垮了。她抬手想推他,却被他顺势握住手腕,掌心温暖干燥,牢牢包住她微凉的手指,也止住了她的挣扎。

“我……”她说不出话,眼泪掉得更凶,是心思被彻底看穿后的无措,也是积压的委屈后知后觉地涌上来。她为他担惊受怕,为他割腕喂血,为他睡不着觉,却原来他早就接下了绣球,成了她的新郎。这个人……这个人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在破庙那样表现,害她……

“我不知道。”叶英打断她翻腾的思绪,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郑重,甚至带着明显的懊恼,“我不知道你竟然不知道新郎是我。若是我早知道你不知道……”

他停了一下,好像在找合适的词,最后选了最直接也最认真的承诺:

“若是我早知道你不知道,那时候就会告诉你——”

“接绣球的人,是我。”

“要娶你的人,是我。”

“从溶洞里背你出来那一刻起,我心里,就没想过第二种可能。”

林芊雅的眼泪流得更凶,却不再是惊慌,而是一种酸软的热流冲垮了心里的堤坝。她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只能发出细微的呜咽。

叶英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充满了心疼。他不再试着给她擦眼泪,而是伸出双手,把她整个人小心又坚定地搂进怀里。他的怀抱温暖踏实,带着让人安心的气息,把她牢牢护住。嫁衣上的刺绣硌着他的胸口,他也完全没在意。

“芊雅,”他第一次这样叫她的名字,声音贴着她耳边,低低清清楚楚,“没有别人。从来,都只有我。”

“现在红烛为凭,天地为证,此言,绝不虚假”

“以后不管风雨还是荣华,叶英,愿与你同担”

他的话清楚又沉稳,每个字都像石子投进静水,在她心里漾开一圈圈波纹。

没有华丽词藻,却比什么誓言都让人心动。因为他是叶英,藏剑的叶英,说话算话的叶英。

林芊雅的眼泪又涌出来,这次不是因为惊吓或委屈,而是绷得太紧的心弦一下子松开后,汹涌难挡的酸软和悸动。她终于抬起微微发抖的手,轻轻回抱住他,把满是泪的脸埋进他温暖的颈窝,声音闷闷的,带着重重的鼻音:“……你之前在破庙……还祝我百年好合……”

叶英身体微微一僵,随即低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传到她身上,带着无奈的歉意:“是我的错。”他抱紧了她,“那时候只以为你心里有别人,不想叫我为难,才说了那样的傻话。”

他稍稍松开她,低头看着她哭得发红的眼睛和鼻尖,手指再次温柔地抚过她的脸:“那现在……我把那句话收回来,还来得及吗?”

林芊雅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那双清冷的眼睛此刻盛着烛光和清晰的她的影子,温柔得让人心醉。她吸了吸鼻子,终于破涕为笑,轻轻点了点头。

叶英眼神深了深,不再多说,低头微凉的唇轻轻吻上她轻颤的眼皮,吻掉咸涩的眼泪,动作带着剑客特有的专注和虔诚,然后向下,准确又温柔地覆上了她微张的、柔软的嘴唇。

这是一个迟来的、确认的吻,带着怜惜、承诺和失而复得的小心。

红烛烛泪已滴过半,墙上晃动摇曳的影子把床边紧紧相拥的两个人影投在一起,模糊了界限,融成了一体。

窗外月色朦胧,悄悄漫过窗棂,把一室的温柔缠绵轻轻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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