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审(第1页)
金銮殿上,康源抱着一根盘龙柱痛哭流涕,哀极痛绝。
“陛下啊——臣有罪!是臣巡查不利,才叫土匪钻了空子,竟一连火烧孙家十八座铺面!幸而应对及时,没有百姓伤亡,否则臣万死也有负于皇上!”
“只是……”
康源哭够了,喘口气歇一把,重重地抹了一把脸,将眼泪鼻涕俱揩在袖口上,他从细长的小眼睛里偷偷觍着皇帝的脸色:
“只是皇上,大抵是老天爷保佑,这样大的火势竟无一人伤亡。而且……而且还叫臣查出了御制金器流失民间的罪证!皇上,臣查了,数量之巨可达百金,皇上慈悲心肠屡次缩减皇宫开支这咱们都是心知肚明的,这有人为一己之私偷盗御制金器不仅是公款私用,更是有负皇上圣心啊!”
“且……”康源偷眼瞟一眼孙家父子的脸色,声音微弱下去:“御制的东西都錾着符印呢,怎么有人抵出去还有人收啊……”
大殿中除了康源的哭诉无人再出声,柏姜是女眷,朝堂上身影被隐在一道珍珠帘子后边,叫底下人看不清,倒十分方便她去看众人脸色。
皇帝离她最近,坐在金龙宝座上脸色十分不好看。
冬日里人多不适,要“猫冬”,可他的病自上回宫宴后竟一天胜过一天,这叫他很是鼓舞,冬猎时裹得严严实实,也忍不住上场跑了一趟马。
他看见铜城大火时大概心里是很愿意为他的子民出一份力的,哪怕是在城楼上指挥,简单、单纯、几乎没什么失败的机会,或许这会是个好的露面的机会,他可以从一个小小的成功开始,继而顺理成章地参与更多政事。
毕竟他是皇帝啊,九五之尊。
即使前头堵着宋阿濡等一干权臣,可毕竟坐在皇位上的人是他。
可是现在……
事情变得棘手起来了。
皇帝既然已经露了面,就不能再继续装傻坐视不理,皇帝的尊严绝不能任人欺辱,可前头是孙淮。
他的皇兄建武帝在大殿里狂性大作撞柱而死,至今也不到两年。
皇帝手中紧紧握着金座上那雕刻得叱咤风云的龙首,指尖已经褪去了血色,又青又白。
“孙大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孙珏笨重的身子“噗通”一声趴倒在地,连连磕头,日光里能看到他动作间激起的尘土,他哆哆嗦嗦地:
“臣,臣不知……都是下面人……”
孙淮跪在一旁,闭上了双眼,鼻子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孙琏跪在孙淮身后,看着他父亲脊背的起伏,十分讥讽地哼出一声轻微又短促的鼻音。
除了沉不住气,胡言乱语的孙珏,堂下众人还是沉默。
“还在蒙朕!你孙家家仆,是有天大的胆子,敢自私收御制金器放贷?!”
皇帝终于被那沉默激怒,他忍无可忍,拍案而起,抖着手吼出声来,眼眶里隐隐可见羞愤的泪花。
“皇上息怒。”
众人垂首再拜,只有皇帝一个人难堪地站在至高处的龙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