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二(第2页)
“嗯,来见姑母便高兴呀,气色就好。”
“呦,”柏漱嫣提笔,讶异地抬眼看了她一眼:“阿姜今日嘴甜呀,不会是有求与我吧?”
柏姜眼光一亮,祝月娘明了她心意,笑着接过了芝麻筐。
“姑母可还记得孙淮那大公子么?就是曾经不慎害了他发妻齐小姐的命的那个混账。”
柏漱嫣“嗯”一声,算作回答,笔走龙蛇。
“就是他,宋阿濡前不久又为他说了一门亲事,是卢家的女儿。原先他们家势大,卢家只一味推脱,如今大公子彻底是不招孙淮待见了,他又是个只会好吃懒做的废物,卢家夫人便求到我这里来。”
柏姜凑到姑母身边,看她写字:
“我么,朝中重臣都只当我是个年轻女娃,哪里是来求我呢?是想求到姑母这里来呢。”
柏漱嫣静心写完一幅字,末了看看,十分满意,唤阿充来将纸取走到外边晾一晾。
柏姜忙不迭送上帕子,柏漱嫣接了:“阿姜怎么想?”
“我自然是想请姑母帮我啊。这些年不止卢家,朝里的汉人一脉都被贺兰部出身的官员压的死死的,相较而言,卢家还算是汉人官员里便比较得力的。且他们家家风清正,若是日后与宋阿濡争起来,有卢家助力很不错。”
“好,阿姜这样说了,姑母没有不帮的。”
柏漱嫣净完手,看着柏姜额前新长出的、短短的绒毛,补充道:“宋阿濡纵横官场多年,藏得极深,务必要一击必死,他一旦反扑,不是好收场的。”
阿充从外边铺好了纸回来,窝在祝姨母怀里撒娇:“那孙琏不是孙淮的儿子么?怎么如此恨宋阿濡?”
柏漱嫣呷一口茶道:“酒囊饭袋而已,只知享乐,哪里知道他爹是如何腥风血雨里起家的?日日记恨着宋阿濡从他们家掳走的金银呢。”
“不说这个,”柏漱嫣叫柏姜扶着,在佛前的蒲团上跪下,拈香拜了三拜:“阿姜,地底下的那人你们查的如何了?”
柏姜从前没告诉姑母这一茬,她与阿充对视一眼,齐齐在柏漱嫣身后的蒲团上跪下:
“已经有消息了,那人名叫保宏彬,从前是黛州刺史何欢府里的参军,何欢暴毙后似是偷拿了府里的账簿子从山路来了铜城。”
见柏漱嫣没说话,柏姜急急补充道:“姑母,保宏彬来投奔齐芝恒,齐家就遭了祸,而齐芝恒和宋阿濡又是宿仇,若我能……”
“黛州,繁华富贵乡啊。”柏漱嫣不容置疑地打断了她,柏家在清河郡,离的很近。
“是。”柏姜被掳时太小,记忆早已模糊不清。
“黛州有港口,盐、稻米、蚕丝、西域的新鲜物件……都从那里的船只上过。市列珠玑,户盈罗绮;三教九流,鱼龙混杂。这样的地方,钱就是命。你要动他们的账簿子,就是动他们的命。”
“阿姜啊,还是缓缓图之。”柏漱嫣将香插进香炉里:“早日让他入土为安,也好叫他早登极乐,于你也是功德一桩。”
入夜,窗外传来敲了“一慢三快”四下锣响,已经是四更天了。
“夜深人静,百无禁忌——”
外间陈午已经睡熟了,柏姜却依旧辗转反侧,姑母晨间的警告叫她心肠郁结,翻来覆去,连月光都嫌弃太亮,索性翻身对着床帐发愣。
倏忽帐上蹿过一个黑影,禅房的门继而“吱呀”一声响了,柏姜心中一紧,怕是宋阿濡留了什么后手,她轻轻阖起眼,手却悄无声息钻到枕头下面——那里放着一把短刀。
身后脚步声闷闷的,并没有在外间停留分毫,而是径直走向了柏姜的床帐边。
柏姜放轻呼吸,假作熟睡,被褥下的身体悄悄绷紧,准备随时反击。
身后“沙沙”一阵细响,是常年握着兵器生出老茧的手拂开帐幄时细碎的摩挲声,柏姜感到那身影缓缓靠近、靠近,他俯下身,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阿姜。”身后人低沉的声音如在耳畔。
这个距离、这个声音、这个人,是褚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