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魚クラシックfont colorred番外font（第2页）

此后几天，琴酒依旧准时出现，更换唱片，偶尔会留下一些不属于标准配给的东西：一枚光滑的黑色石头，一片真正的海藻（来自他某次任务的岸边），甚至是一小瓶威士忌。

他们之间没有语言交流。只有音乐、沉默，以及琴酒离开时，身后那道始终凝望着他背影的、复杂的目光。

琴酒开始调阅最初的捕获记录和所有的实验录像。画面里的苏格兰展现出报告所写的“攻击性”：剧烈挣扎，撞破隔离网，用利爪和牙齿撕碎靠近的研究员，发出一种能震碎玻璃的高频声波。

但琴酒注意到一个细节。在一次高强度电击刺激实验后的录像里，苏格兰瘫在池底，尾巴无力地蜷缩着。一个研究员粗鲁地拽起他的头发，将取样针狠狠扎进他的手臂。人鱼猛地颤抖了一下，那双海洋般的眼睛睁开，看向镜头，或者说，看向镜头之后的人。那眼神里没有野兽的疯狂，只有无尽的痛苦和……一种极度压抑的、属于高等智慧的屈辱。

琴酒关掉了屏幕。

他再次来到水池边时，手里拿着的不是唱片，而是那份实验报告。他把它扔在池边，纸张被溅起的水花打湿一角。

“他们准备给你做下一次‘全面评估’，”琴酒的声音低沉冰冷，在这空间里异常清晰，“用更强的电流和更深的麻醉，目的是测试你的神经再生极限。成功率预估百分之三十七，‘资产’报废可能性很高。”

水面哗啦一声破开。苏格兰的上半身探出更多，他的手紧紧抓着池边，指间有半透明的蹼膜，指甲锐利却修剪过。他看了一眼报告，又猛地看向琴酒，瞳孔急剧收缩。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一种急促的、气音般的嘶嘶声，像是试图模拟人类语言的失败尝试，又像是愤怒的警告。

琴酒看懂了他眼中的东西：愤怒，绝望，还有一丝极细微的、连他自己可能都未察觉的……求助。

“说话，”琴酒逼近一步，居高临下地注视他，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压迫感，“我知道你懂。如果你还想回到你的海里，而不是变成一堆实验数据。”

苏格兰的胸膛剧烈起伏，水珠从他睫毛上滚落。他挣扎着，最终，一个破碎、沙哑，带着明显非人腔调，却清晰无比的单词艰难地挤了出来：

“…为…什么…帮…我？”

琴酒扯出一个几乎没有弧度的笑，冰绿色的眼睛里却毫无笑意。

“我没说我在帮你。”他慢条斯理地说，目光扫过苏格兰警惕的脸，落在他因紧张而微微摆动的华丽尾鳍上，“我只是觉得，比起一堆废铁和数据，一条会说话、会听古典乐的人鱼……更有趣。”

“而且，”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毒蛇吐信，“让那些对我隐瞒真相、试图把我当傻瓜一样困在这里的人付出点代价，听起来也不错。”

苏格兰沉默了，他深邃的蓝眼睛紧紧盯着琴酒，像是在评估这笔与魔鬼交易的价值。水流在他身边不安地涌动。

全面评估的前夜，设施内的气氛紧绷如弦。

琴酒利用权限修改了监控回路，制造了一个短暂的死角。他悄然潜入核心控制室，将评估程序中几个关键参数阈值调低，并植入了一个延迟触发的小小故障代码。

做完这一切，他像幽灵一样离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他照例来到水池边。苏格兰浮在水面中央，似乎在等待。月光（通过模拟天顶灯投射下来的冷光）洒在他苍白的皮肤和暗蓝色的鳞片上，泛起一层虚幻的光晕。他看起来异常平静，甚至有一种献祭般的坦然。

琴酒没有说话，只是将带来的最后一样东西——那把曾属于某个研究员的小巧的、音色却异常清亮的口琴，轻轻放在池边干燥的地面上。这是他“饵”的最后一部分。

苏格兰的目光在那把口琴上停留了很久，然后缓缓移向琴酒。这一次，他的眼神里没有了试探和警惕，只剩下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人吸入其中的复杂情绪。他微微抬起手，指向播放器，然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琴酒顿了一下，走过去，在播放器里放下了他们之间的第一张唱片——德彪西的《月光》。

空灵而忧郁的钢琴曲响起，包裹着这个巨大的囚笼。

在流淌的月光奏鸣曲中，苏格兰最后深深地看了琴酒一眼，那目光仿佛要穿透他冰冷的外表，触及里面某些从未示人的部分。然后，他优雅地一个翻身，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深水之中，暗蓝色的尾鳍在水面留下最后一抹涟漪，彻底消失不见。

琴酒独自站在池边，直到整首曲子放完。空气里只剩下水流循环系统单调的嗡嗡声。

他拿起池边那枚被苏格兰留下的、作为回应的礼物——一片完美无瑕、闪烁着珍珠光泽的深海贝类化石，触手冰凉坚硬，如同那个告别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