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儿郎(第1页)
苏锦绣正于华韵阁拈针,想着要多绣几双靴子给闻时钦带去,又琢磨着路途遥远,寒冬将至,再备上点厚实的冬衣才好。
“哟,锦绣,这几日怎么总愁眉不展的?”
苏锦绣抬起头,见是琳琅,面上漾开一抹浅笑:“阿钦要去白鹿洞求学了,我得给他备些东西。这一去,要到明年开春才能回来,总得把入冬的物件准备妥当。”
琳琅一愣,随即笑道:“哟,他日你阿弟当了大官,苟富贵,勿相忘啊。”
苏锦绣听了,笑着与她打趣几句,手上的针线却依旧麻利,每一针每一线都绣着牵挂。
正闲聊着,华韵阁外忽闻一阵喧哗。
苏锦绣与琳琅步至门口,抬眼便见几个熟悉身影,正是几天前她们最窘迫时,跳槽去了花满渚的那几位绣娘。
为首那绣娘脸上堆着讪讪笑意,上前一步低声道:“锦绣姐姐,我们……我们还能回来吗?花满渚那边掌柜的打算歇业了,铺子眼看就要倒闭,我们实在没了去处。”
琳琅一听,火气顿时涌了上来,转身便去后院取了两把大扫帚,塞给苏锦绣一把,自己攥着另一把就冲了出去。
她二话不说,扫帚径直往绣娘们脚边扫去,口中斥道:“哪来的腌臜东西,污了我华韵阁的门槛,怎么扫都扫不干净!”
绣娘们被她扫得连连后退,踉跄着退出去好几步,琳琅这才罢手,叉着腰怒视着她们。
苏锦绣虽觉得不必闹得这般难看,但也绝无让她们回来的道理。毕竟,当初最难熬的时候,是她亲自站在这里送她们走的。那时她便清楚,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那绣娘被扫得急了,知道琳琅性子冲,向来爱憎分明难通融,便只向一旁的苏锦绣说话。
“锦绣姐姐,您也不必这般折辱我们吧?往日我们姐妹一场,在阁里相处也算融洽。当初离开,实在是家中有急事,并非有意背叛姐姐。如今我们走投无路,求姐姐念在往日情分,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其余绣娘见状,也纷纷跟着附和起来,七嘴八舌地诉说着自己的难处,有的甚至红了眼眶,一副可怜模样。路上行人被这边的动静吸引,频频向华韵阁投来好奇的目光,窃窃私语之声不绝于耳。
苏锦绣神色未变,只是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周围:
“诸位妹妹言重了。我华韵阁虽小,却也容不得反复无常、朝秦暮楚之人。当初你们离去,我未曾拦着,今日你们回来,我亦不会留。”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那几个绣娘,继续道:“但念在往日姐妹一场。”
说罢,她转身吩咐琳琅:“去取五十两银子来。”
琳琅虽有些不解,但还是依言取来银子。
苏锦绣将银子递到为首的绣娘面前,语气平静:“这点银子,权当是我送你们的盘缠。你们拿着它,另寻好去处吧。”
“当日你们能被最鼎盛的花满渚挖走,想必也是身怀绝技之人。凭你们的手艺,到哪里都能安身立命,断不会坐吃山空。往后的路,还需你们自己好好走。”
“此后不必再来,华韵阁的门,今日不会为你们开,日后也不会。”
这番话既点明是她们先不义,又处理得滴水不漏,最后还赠了盘缠,当真是仁至义尽。
旁边看热闹的行人见状,也纷纷指点着那些绣娘,议论着散了开去。那些绣娘本就理亏,被众人这般指指点点,顿时面红耳赤,再也抬不起头来,立刻散了。
苏锦绣回到华韵阁,取了为谢府准备的秋衣绣品,便带着小厮往谢家而去。
谢家虽财力雄厚,却并未在勋贵聚居之地购置宅邸,反而在绣巷旁一条不起眼的小巷里买了处普通门面。
踏入谢家大门,先是一段寻常窄巷,两旁院墙斑驳,与普通人家并无二致,然而转过一道月亮门,进入内院后,却是别有洞天。
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飞檐翘角。奇花异草点缀在曲径通幽之处,香气袭人。更有一条小河蜿蜒贯穿府中,让人恍惚间以为误入了仙境或宫廷别院。
苏锦绣第一次来时,着实被这般“败絮其外,金玉其中”的景象震惊不已,如今已是第二三次登门,那份震惊才淡了些。
她命小厮将一箱箱秋装往里搬,自己则往堂厅去寻谢母江柳意。
江柳意出身半耕半读之家,自幼饱读诗书,知书达理。只是嫁与谢父后,夫妻二人胼手胝足打拼半生,才老来得子。谢父对独子谢鸿影爱如珍宝,百般宠溺,渐渐养成他骄纵蛮横、无法无天的性子,江柳意虽痛心疾首,却也无可奈何。
后来她偶然得知,竟有一个名为苏锦绣的姑娘,让谢鸿影收敛了乖张气焰,江柳意简直感激涕零,对苏锦绣便多了几分敬重与青睐。加之她素来遗憾膝下只有一子,见苏锦绣容貌温婉、举止得体,绣活巧夺天工,更是个经商的奇才,便打心底里喜爱,待她竟如亲女儿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