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债(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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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轻晃,将他孤寂的影子在墙面上拉得忽长忽短。看着眼前人刻意避开的侧脸,又想起木槿进门时红肿的眼眶,话在齿间一转,终是未发一言。

片刻后,他才低声道:“今夜先回去歇息吧,待心绪平稳些再练不迟。”

苏白薇心乱如麻,的确需要独处静思。更令她不安的是,跳跳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将她竭力隐藏的秘密窥破。她不知他究竟窥见了多少,只好低声道:“……好。”

苏白薇缓缓睁眼,目光掠过空荡荡的桌椅,轻声自语:“木槿该是去备晚膳了。”

“就在这儿歇息吧。”

“那你呢?”苏白薇微微蹙眉。

跳跳已重新端坐,闭目凝神,声音平静:“我运功调息便好。”

苏白薇依言阖眼,浓重的倦意漫涌而来,瞬间淹没了她最后的清醒。残存的意识只够支撑一句模糊的呓语:“等木槿来了,我便回……”尾音尚未落下,便被绵长的呼吸取代。

跳跳睁开双眼,平日里锐利的眸光此刻温润如水。他默默注视着她的睡颜,耳畔是她均匀的呼吸声。他咬紧牙关,强忍伤口阵阵锐痛痛,脱下身上的青衫,如同呵护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将它覆在苏白薇肩头。

“跳跳……”她在梦中蹙紧眉头,无意识地呢喃。

跳跳心头一紧,低声回应:“我在。”

一滴泪从她紧闭的眼角悄然滑落,沿着苍白的脸颊缓缓流淌,最终没入鬓角。“对不住……”

那滴泪仿佛没有落在枕上,而是重重砸进跳跳心底,泛起一阵揪心的疼。他呼吸一滞,抬手时指尖微颤,极其轻柔地为她拭去泪痕。凝望着她睡梦中仍不安的容颜,他的声音里浸满了疼惜:“不怪你。”

恰在此时,木槿端着备好的饭食悄步走来。透过窗棂,她一眼望见跳跳正温柔拭去苏白薇颊边的泪痕,而他那只手臂却因强忍剧痛止不住地微颤,脸色也变得惨白。木槿心头一颤,鼻子一酸,忽然就明白了——明白小姐为何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跳跳转身时余光瞥见她的身影,当即抬手,将食指轻轻抵在唇边。

木槿会意,放轻手脚推门而入,将托盘轻轻放在桌上。她指了指榻上安睡的苏白薇,投去询问的眼神。

跳跳微微摇头,目光在苏白薇脸上停留片刻,旋即收回。他咬紧牙关,试图强撑着下床。

木槿急忙快步走近,可他周身是伤,竟叫她不知该从何扶起。双手悬在半空,半晌落不下去,唯恐稍一触碰,便弄疼了他。

跳跳已勉强在床沿坐稳,木槿只好让他将左臂搭在自己肩上。他几乎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右腿和木槿单薄的支撑上,受伤的左腿虚悬着点地,每挪动半分都牵扯着周身伤口,带来细密的战栗。可他落步极轻,连呼吸都屏着,仿佛脚下不是青砖,而是脆弱的薄冰,生怕一丝声响就会惊扰榻上人的安眠。

直至挪到门边,他停下脚步,最后回望了一眼。烛光温柔地描摹着她沉睡的侧脸,他眼底翻涌着难以名状的眷恋与沉痛,最终沉淀为一片灰烬。

他脑海中浮现出练功前的画面——他终于问出那个盘桓已久的问题,她沉默良久,最终只是极轻地摇了一下头,气息微弱地吐出几个字。那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却又重得足以压垮一切:

“不到三个月。”

这五个字像一道巨大的鸿沟,横亘在他们之间。他必须离开,离她远远的,绝不能损及她半分清誉。

这具残破的身躯,这段所剩无几的时光,他唯一还能为她做的,就是不让自己成为拴住她的那道枷锁。

“公子,你这是要去哪儿?”木槿搀着他慢慢挪出门外,面露难色,“厢房都住满了,我原先那间也让给蓝兔宫主和紫云剑主了,眼下就只剩小姐那间……”话音戛然而止,脸上掠过一丝窘迫。

跳跳的目光掠过廊外沉沉的夜色,刻意避开了她未尽的提议:“诊室不是还空着么?”

“可诊室那床板又硬又窄,只是给病人临时用的,你身上这么多伤,睡着怎么能舒服?”木槿急道,眉头都蹙了起来。

“无碍。”他语气淡然,“走江湖的人,早习惯了。有瓦遮头,有地方躺下,就已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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