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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80(第1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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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景暄垂下眼睫,弯身伏地,额头触地,掩饰住声线的轻抖,用尽量平稳的话音,一字一句回答道:

“恳请殿下成全。”

太子紧紧抿住唇,就连向来都醇厚温善的面皮也隐隐绷紧了。

他沉默地盯着挺拔跪在台阶下的人,纵然是保持着清贵风骨,到底是跪地磕首,做出了求人之态。

可是在记忆中,这个骄傲的章家嫡长孙从未做过如此低声下气的事情,更没有说过类似的恳求之言。

他以为这个年轻人会永远从容矜贵下去,就像记忆中他第一次见他一样。

太子攥了攥拳头,松开,又缓缓攥紧,风雪堵住他的喉咙,让他感到呼吸都牵连着肺腑在痛。良久,他终是微微颤声地问道:

“你还是爱上她了,是吗?”

章景暄今晚的立场和决定从未动摇过,此刻张了张口,喉咙口却有一瞬间的堵涩。

今晚太子问了他一遍又一遍,他也回答了一遍又一遍,可这回,他清楚地知道,这是太子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章景暄记得,他曾对太子说过,凡有想做之事,尽管放手去做,无需畏手畏脚。自己及身后的章家能够给殿下试错的机会,能容殿下后悔。

没想到太子记住了他曾经的做法,如今又还了回来,给了他这么多次机会。

章景暄理智上知道他该回头的,这样他和殿下之间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他没有算计太子,他仍然是太子最衷心最宠信的属臣。

纵然他随军出征而死,史书青笔也定然留有他的名字。

可章景暄身处这飘雪的夜里,却想起来她昨夜在他身下时几欲落下的眼泪。

那强忍酸涩却故作开怀之态将他的心脏都狠狠攥紧。对她日愈深浓的情愫如同这凛冬惊雪,渐渐堆积,愈来愈深,直到再也承受不住它的重量,这些情愫最终化为刻骨剜心,声势浩大地从他心尖上踩过,欲其生,欲其死,将他困在爱欲的泥沼里,低下脊骨,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过了今夜,他明早要随军出征,大抵是看不见她了。

冬雪走了便是万物抽新的时节,他愿她今后也能像此情此景一般,君有年年岁,雪落又逢春。

故而,太子再给他千百次机会,他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雪幕中,章景暄清晰地听到自己砸落在地上的声音,沉缓、涩然而清晰:

“是。”

第77章帝绩功垂四海,吾皇万岁千秋……

夜色渐黑,朱红宫阙被宫灯照亮了一角,显得愈发明暗晦昧。

章景暄端正地跪在青砖地面上,身形不晃,雪落满肩,显得有几分孤寂料峭。

太子殿下早已回了御书房,对他求的恩典没有答应也没有一口回绝,更像是置之不理。

晚朝朝会到底是没开成,大臣们三三两两地离去,路过那道跪着的身影时瞥去一眼,又避开目光。

倒是没有嘲笑之意。

能够才放下唾手可得的荣华,不是谁都有这般勇气和担当,着实令人钦佩。

只是,可惜啊,当年享誉京城的少年英才……

大臣们路过此地,有欣赏的,有叹息的,也有目不斜视的,最终渐渐走了干净。

一些扼腕叹息转瞬散在寒冷空气里。

金銮殿殿前的广场上空旷下来。

时间一点点走着,夜幕完全黑了,寂静的空气里,好似只能听见雪落的声音。

章景暄跪在白玉阶前,垂眸看着阶上雪粒结霜,视野逐渐变得白茫茫,他跪到天色完全黑下来,身形挺拔,一动未动。

太子要晾着他,他得拿出诚意和态度来。

他跪得有些久,膝盖已经从最初的隐隐作痛,变得僵麻起来。

自小钟鸣鼎食长大,他从未吃过这种苦头,今方经历一遭,才知原来在风雪夜里跪着是这种滋味。

而他算得上幸运,尚未太受皮肉之苦。但薛元音却险些受了两回杖刑,还都是因为他。

那板子落在她身上,一定很痛吧。

她身子本就亏空,何时能养得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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