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第2页)
李忘生……曾经非常希望自己回纯阳。
这个念头,恐怕撑了他很久很久。
他内景经修炼三重时,自己尚未建立刀宗,他那时攥着天涯此时戒,大概以为撑下去,还能等来自己回山;然而后来自己建立了刀宗……回山无望,他再升四重,便屡屡失败了。
有时候,一个念想就能让人咬牙坚持很久,可当念想没了,人也就如同被抽去了脊梁骨,再撑不起来了。
个中滋味,谢云流再清楚不过。
他想起今日李忘生平静的脸庞。一直以来,李忘生对散功这件事都表现得都很平常,除去刚开始的惊讶,后来仿佛习以为常、毫不在意——
他是面上波澜不惊,还是真的心如止水?
他到底有没有想好好恢复?
还是说,没了那个念想,他已经无所谓了?
谢云流神思恍惚地推开门,却被迎面而来的热气扑了一脸。
水声淅沥,热气弥漫间,有一人正从水中站起,手伸向屏风。
他赤裸着身子,莹莹水珠从肩头滚落,浸湿了一把墨发,紧紧贴合身躯的曲线,沿着脊柱沟末端滑入水里,溅不出一点声音。
房里的烛火烧得正盛,雾气中折射出细碎暖黄的光点,纷纷扬扬而下。
好似干涸的沙漠飘来一阵小雨,紧绷的神经得到浸润,雾气氤氲中,谢云流眉梢稍舒,喉结微动。
李忘生却是一惊,迅速拿了衣裳披在身上,背对来人,这才发现是谢云流。
“师兄进来怎么不敲门?”他问。
谢云流视野里的画面慢慢聚焦、清晰。
水汽迷蒙的光,半湿半掩的衣,雪雕玉琢的人。
一模一样的场景,一模一样的问句。
仿佛数十年时光在他们中间缩地成寸,渺小如沙,他们之间,也一如当年,从未变过。
可明明已经不一样了。
什么都不一样了。
“……”谢云流目光微动,方才的一时迷乱无影无踪,他随手关上门,插好门闩,对李忘生轻声道:“风儿说,刚洗完就做,效果会更好。”
李忘生抿了抿唇,没有说话,浴袍被后背的水沾湿,黏在身上,透出肌肤的颜色,散发湿润的热和久酿的药香。
“你先穿衣裳吧,我在床上等你。”谢云流看出了他的不自在,遂别开视线,背对着他走到床边。
他好像从未想过有一天李忘生会死。就算他之前听过李忘生与于睿的谈话,也想当然认为李忘生会太上忘情——他不会失败的。
李忘生要做成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这是谢云流一直以来的认知。
可现在谢云流忽然意识到,若是李忘生不想做了,他也是做得到的。
若是他一开始就没想对抗心魔,那……
身后李忘生窸窸窣窣的穿衣,谢云流却再生不出半分旖旎的心思。
他闭上眼,回忆了一下李忘生的几次灵台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