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第2页)
“夜幕前来接你。”王林留话便走。
李慕婉全然听不进他的话,想朝水榭专注的人嘶声大喊,却浑然发不出声来,迈出的步子无章法,她忘了哭,可眼泪却止不住流,啜泣声沿着流水,充在李奇庆耳侧。
李奇庆漫不经心回眸,本不在意那黑色身影,只是藏着连帽斗篷下格外的白,甚至抢眼,李奇庆定看须臾,方才看清,是他的妹妹,早已哭成泪人。
他隔空喊道,“婉儿?”
熟悉的声音充入耳中,李慕婉惊醒,褪下帽子,抬腿跑出去,边喊,“哥哥。”
李奇庆走出水榭,宠溺轻笑一声,相比起妹妹,多了几分沉稳,“别跑那么快,小心摔了……”
噗的一声,李慕婉冲入怀中,紧紧抱着李奇庆,声声喊着“哥”。
“这么大了,还哭鼻子?”李奇庆故作轻松,拍背哄她,玩笑说。
李慕婉任他揶揄,若是平日她定要驳一句哥哥啰嗦,此刻哥哥的唠叨已成了她最为珍贵渴求的东西。
她既高兴又难过,“哥,婉儿,婉儿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傻妹妹,哥好好的,怎会见不着。”
李奇庆抚着她脑后,任她哭够了,李慕婉宣泄完这段日子的思念和忧虑,哭肿的眼睛挂着水花,李奇庆心疼又好笑,“我们小殿下清瘦了。”
李慕婉擦净泪,委屈又自责,“哥哥也瘦了许多。”
北苑空寂,是关押他的囚笼,李慕婉能至此,无非两种可能,如自己一般关进来,另一种,王林允她来探视的。
“北川王让你来的?”李奇庆猜测。
李慕婉这才收起思绪,抱着哥哥手臂不愿放,委屈的小鸡啄米,“嗯。”
“婉儿收到哥哥的生辰礼……”
李奇庆神色作疑,“生辰礼?”
“嗯,哥哥给婉儿的诗。”李慕婉当面念了一遍。
李奇庆闪过一丝猜测,王林明明撕了那诗,定是他转述的。
“对不住婉儿,哥哥答应过你,岁岁都要一块过生辰,没能践诺,是哥哥不好。”
“不,不是哥哥的错,是婉儿,婉儿无用。”李慕婉压低声,“明知,明知楚国父子心怀鬼胎,还要执意联姻,哥哥独自守城,婉儿却帮不上忙,还叫哥哥一朝成了囚徒,受人屈辱。”
李奇庆满眼心疼,“傻婉儿,楚国施压,你替为兄解困,方委曲求全,在朝中骗过百官众臣,表明对楚国太子心意,哥哥怎会不知一切都是为了为兄与燕国百姓?”
“若非你让隐刃及时送回密信,叮嘱我做好防备,京都撑不到北川军来的那日。”
“北川军能至燕国京都,可也是你之故?”李奇庆早已猜到其中隐情。
李慕婉不语,便是默认。
“婉儿果敢,遇事不决,当断则断,又处变不惊,方能险象环生,”李奇庆安慰她,“北川军所过燕国之境,未曾踏破一块砖瓦,一株花草,妹妹何错之有。”
“可哥哥在赵国受尽囚困,婉儿却,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若非婉儿计策,哥哥早已死在楚军刀下,尸首分离,此生兄妹再无相见之日。”李奇庆捏了捏她脸,“好了,不许哭了。”
“北川王待你如何?”李奇庆见王林两回,性子生冷,心思缜密,怕是不好应付,担心李慕婉受其摆布折辱,又不敢过于直白问,生怕破她的自尊。
李慕婉略显心虚,“挺,挺好的。”
“好是如何好?”
李慕婉将燕云阁一事,及楚国一路入赵国经历与哥哥明说,却唯独不提王林侍妾身份一事。
“哥哥放宽心,婉儿无碍,不过赵国此等是非之地,哥哥困于此,只能任人宰割,唯有离开此处,才是上策。”
远处楼塔顶楼,王林手里捏着千里镜,将别苑水榭的场景尽收眼底,肃风滚起厚袍,银发乱飞。
“婉儿,若有机会,你走就是。”李奇庆自知走不了。
“婉儿绝不会弃哥哥而去,”李慕婉无比坚定,“婉儿与哥哥共进退。”
“若无法离开赵国京城,”李慕婉寒眸凌厉,“那便立居于此,却绝非以囚雀的身份。”
天南地北,兄妹俩正事小事都谈遍了,李慕婉靠在哥哥肩头,仰头望向四方牢笼,水榭茶炉滚了又滚,天快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