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第1页)
李奇庆在刑狱司不能久待,王林已说服皇帝,让李奇庆住在城北别苑,由皇家护卫锦衣卫及北川王亲兵看守。
皇帝起初不愿,战败国君主能留一命已是天恩,王林要他善待,接出刑狱司,由专人看管,对外宣称赵国君主仁心,燕楚两国百姓方信君主仁明,并非屠戮暴君,故而安定民心。
王林言辞恳切,皇帝想周旋,却已被其势逼得不敢言,最后化作一句,北川王觉着行,朕无异议,北川王安排便是。
子夜过,风雪狂,空无一人的街道,追命马蹄奔驰,黑色消失夜景里,北川王府廊下无人影,王林略显失落,却又想着她的生辰,可已经过了子时,南苑的灯火熄灭,廊灯飒飒作响。
金铃帐垂下,她没等王林归,这是第一个无人与自己说殿下千春献寿,妹妹一岁一礼,一寸欢喜,韶华长驻的生辰。
王林轻掩上门,点着书案烛台,磨墨提笔,写下一纸。
纸张摊在书案未收,身影入了后间浴池,李慕婉半梦半醒,喊着“哥哥”,无人应答。
王林身上挂着水汽,干帕从脖颈往胸膛擦去,又掷回脊背,从身后拖过腰腹,水珠消失了,寝衣挂身,出了浴室。
李慕婉翻身,金铃帐叮铃响动,王林走前,掀起帐帘,望着薄背端详片刻,身躯滑入暖热的被褥,在风声与廊灯的交响下睡意即来。
辰时窗外初见熹微,李慕婉睁眼,帷幔遮了光,侧身时,正好抵着王林心口,李慕婉半撑起身,抬手欲要掀帐帘,被褥探出大掌,赶在她的动作之前,王林深眸掀开,稳稳抓住伸出半空的手腕。
李慕婉未反应过来,已被他往身前扯,半撑的身躯落在他胸膛,两人都睡意未散,就这么盯着彼此。
“王爷,辰时了。”
王林眼睛从上往下移,而后落在她唇瓣,晨起的涨还没来得及退,哑声说:“今日不上朝。”
李慕婉茫然点头,缓缓抽回手臂,猛然他欺身覆上,重量压着她有些难受,李慕婉不知他何意,只是胯骨能感受到一丝压上的硬,她不敢猜测那是什么。
她不曾接触过,只是隐约中见粉嫩的面颊起了绯红,王林敛起打量的目光,骤然起身撩开帐帘,金铃声把浑噩中的李慕婉彻底唤醒。
“更衣洗漱,陪本王用早膳。”王林淡淡说,蹬了长靴,立在屏风处等李慕婉上前。
王林昨夜离开刑狱司,又来了一波人,是来接李奇庆从刑狱司护送城北别苑看守,刑狱司也好,城北别苑也罢,于李奇庆而言皆是牢笼。
只是别苑应有尽有,花草树木,古籍文书,棋盘茶具,笔墨纸砚,若非此刻是阶下囚,李奇庆恍然,赵国皇帝可不会置办这些。
王府特意请了五个燕国厨子,每日变着花样做燕国菜系,李慕婉胃口养好了些,二人用过早膳,许立国送来公文,李慕婉在侧伺候王林笔墨。
王林将昨夜那张纸递过去,李慕婉不明所以,还以为是有关国政之事,却唯见两行诗,是王林誊抄的李奇庆要带给李慕婉的生辰祝愿。
李慕婉顿有所察,双目含湿,“王爷?这是?”
“你兄长予你的生辰礼。”王林状若淡然。
李慕婉喜极,眼眶湿润,却未滴泪,“王爷昨日去了刑狱司?”
“昨日,你的生辰?”王林落笔却不看她。
清瞳水润渐渐隐下,王林听得很轻的一声“嗯”,他这才抬眸问她:“几岁了?”
李慕婉略显诧异,而后绽开笑容,乖顺说:“十九。”
王林今年二十有一,心里念着比她长两岁。
李慕婉又仔细念了一遍那诗,字迹不是李奇庆的,可诗意风格与兄长却极为相似,“这是王爷的字。”
“刑狱司带不出东西。”王林这话是在解释她的疑问。
李慕婉了然,宝贝似的叠起纸张,昨日的阴郁不见,可那股思念与挂怀却比往日更重。
专注批文的人翻阅文书,若无其事说:“待本王批完这些公务,带你去个地方。”
京都茶肆、酒楼、戏楼、胭脂铺子、成衣铺、首饰铺、都去过了,上回又是马场,李慕婉猜不着这回该是哪儿,也不多问。
半个时辰,两道身影入了北川王府马车,驶去城北方向,李慕婉虽不知刑狱司具体位置,大致方向还是晓得。
显然这并非去刑狱司方向,待车马停下,王林取出一件黑色斗篷,罩上李慕婉,“进去前莫要抬头,莫要回头,莫要出声,记住了?”
她心有不解点了头。
王林走在前头,李慕婉跟紧身侧,守卫见是北川王,又执令牌,推开别苑大门,恭敬请入。
李慕婉盯着黑袍下露出的半只珍珠绣花鞋,还有跟前王林大氅的衣摆,走过长廊,又绕了许久,见王林停步也跟着停,又听其开腔,“抬头。”
李慕婉慢慢抬眸,视线从他肩头穿过,隔着一条小溪流,对岸水榭,一人盘腿而坐,执棋与自己对弈。
“哥?”李慕婉瞳孔震荡,潸然泪下,定在原地不知所措,哽咽中混着惊喜,“是,是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