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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几息间,箭矢如潮水般挥洒而下,支支寒意的铁箭头划破凌空,追其而去。
而城墙上,陈涿见到此景,瞳孔紧缩,当即拉弓射箭,截断那支将到南枝周身的利箭,高声道:“开城门,护信使!”
两相对峙下,雁门关外早有准备,所射箭矢都携着火星,在漆寒夜中划出道道火轨,映得城门一片清亮。
可南枝这时什么都听不到了,全身似是一根绷紧的琴弦,稍稍施力就要彻底断裂,她只剩下一双眸,装着那道紧闭的城门口,撑着往前冲。
然后,她眼睁睁看着那城门打开了,露出一道足以容纳她的缝隙。
纵马而入。
他从城墙上,快步而下。
南枝驶停了马,朦胧的眸光中蓦地冒出一道熟悉的身影,苍白的唇颤了颤,她辨清了人,暗淡的眸中终于冒出了光亮,飞奔着扑到他的怀里。
身后那匹马受惊受累过度,轰然倒地。
陈涿抬手抱住她,指节仍在轻颤,有些不敢触碰她清瘦的肩背上,许久才出声道:“南枝……”
南枝全身冰冷,被大氅裹住终于生出了一丝暖意,她抬目看他,满腔委屈蓦地涌现而出,哭出了声,抽泣道:“昭音、陈涿你快去救救昭音。”
第124章昭音(二更)你已经尽力了……
天际线边隐隐生出丝缕朦胧白意,仅剩下几盏燃着微黄的烛火,浸着蔓延在天地边的冷意。
暨郡城墙下,数人围守,刀剑齐出,抬首望向上首城墙,赫连冒被逼退至方寸之地,只得将剑抵在昭音脖颈处,放言道:“谁敢靠近分毫!莫要怪我手下无情,杀了这位郡主!”
底下管事一听,急得连忙走到前面,道:“将刀放下,留郡主一命!你要什么,我们都可以给你。”
赫连冒冷冷扫视一圈,却没在其中寻到那陈夫人的身影,一时心底怒极,此行本就是他主动揽下,好在父王面前挣面子,这不过一小小暨郡和郡主,能费多少功夫?可快要得手之际,不知从何处又来了一对兵,生生将他手下的人折损大半,如今只剩这寥寥数人,而那位陈夫人也不知所踪。
他将刀抵近了几分,垂首问道:“我问你,陈涿的夫人在哪?若你老实说出来,我就留你一命,将你带回去。往后派人与你那皇帝兄长商议一番,也是有将你放回的机会。”
昭音睁开眼皮,遥遥看到天际边渐渐澄白的光亮,映出数里沃土,连绵行至远方,一缕晨辉柔柔地落在了地上,催起无数生机。
她喃喃道:“天亮了……”
赫连冒皱眉道:“我问你,她在哪?!”
昭音扯了下唇,轻声道:“她安全了。”
赫连冒的手臂扼住她的脖颈,咬着后槽牙道:“我没功夫与你在这闲扯!你的命如今捏在我的手里,就算不杀你,我也有千万种折磨你的办法,若是识相,最好快些将她的下落说出来,也能少受些罪。”
昭音被迫仰首,手臂上的伤受到牵扯,眉尖皱得愈发紧。
赫连冒见她如此,也知暂时问不出来,抬目示意身旁几个下属,就道:“想要她不死,你们立刻去备几匹快马,放我们离开。最好再派人去一趟京城,告诉你们的皇帝,他的亲妹妹在我们手中,叫他快些撤兵送城,否则能不能换他一个全乎人就说不准了。”
底下围守的人闻言,顾忌着郡主的性命,只得按照他的话去准备。
昭音眼皮一动,慢慢松开了掰他手臂的指尖,转而调转至头顶,抽出那根银簪,狠狠扎在了身后人的腹部。
身后人呼痛,束缚一松,她毫无犹豫,一跃城墙而下。
一身沾满鲜血的蓝衣翩跹在空中,恰似枝头坠落在地的一片叶,料峭寒风冻得双颊干涩,她想起了母亲,母亲摸着她的脑袋,告诉她,每个人都应为自己所承担和所拥有的付出代价,或大或小,却都是过往走出的每步注定好的。身受百姓之食禄,也应负相应的使命。可转而,她又想起了凝欢,南枝,明砚……想起她亲心养鱼许多的牡丹花还没送到京城,恐怕要永远地留在暨郡了。
可那遥遥晨光中,为何看到了南枝?
怎么又生出了幻觉?南枝此刻一定安全地抵达了雁门关。
她闭上了双目,沉沉睡去。
可远处,南枝坐于马上,只差寥寥数步,就能行至城外,可眼前不知为何冒出了一具浑身沾血的宝蓝身影,晃在她的眼眸里。
她愣了愣,全身都在僵麻了,指尖哆嗦地推开身后动着唇的陈涿,下了马,几乎是一步一摔地跑到了处。
血流得很多,淌了满地,满地尘土都是浓重的血腥味。
她伸出指尖,一遍遍地去擦那脸上的鲜血,直至袖袍都被血浸得通红,还是擦不掉,怎么也擦不掉。
南枝咽下艰涩的哭腔,将那只牡丹花往她手心塞,道:“这是你的,我、我不会帮你送的,你把眼睛睁开,昭音……昭音!”
许是她的力道太大,昭音竟真的颤动着睁开了眼睫,模糊地对上她的眸光,呢喃道:“南枝,怎么会是你?”
南枝紧紧拉住她的手,拼命点头道:“是我,昭音,你不许睡,我是不会帮你送牡丹的,还有、还有春天了,我们约好一起打马球的,你不许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