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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允执看着她眸子里跳动的光火。
“我想开辟出一条属于钱家的海上舰队。”她望着他的眼睛,再也没有隐藏自己的目的,“而钱家便是朝廷在扬州最大的内应,我钱铜虽不才,可自认为比卢家要强,今夜若非世子相拦,此时我应该与朴家的人会上面了,待天色一亮,我钱家的船回到扬州,便能为王兆送去一份投诚的大礼。”
宋允执不得不承认她的聪慧和机灵,她落在了自己手里,这也是她眼下唯一的活路,可他凭什么会相信她一个满口谎言,敢把他往海里推的人?
她说完,一副他不可能知道的了然。
她神色认真,语气诚恳,“当今天下姓祁,迟早会收回海路,丝绸与茶叶乃大虞的生意命脉,早晚都会归回朝廷,卢道忠也看到了这一点,是以,他先与我抢盐引,后投靠世子,但他又离不开朴家,眼下只能在朝廷与朴家之间当墙头草,无法一心效忠世子。”
世子的沉默,让少女的自作多情,多少有些尴尬。
宋允执被她这一瞥,眼底的寒光无力泄去。
除非她私下与朴大公子还在联系,且旧情尚在。
又听她道:“我想知道崔家到底置办了哪些家业。”
她机关算计,谋划了这么久,绝非鲁莽之辈,不是那等为了走私一船茶叶,断送自己后路的人。
宋允执开始认真去掂量她所说之言,半晌后,他问道:“你与朴家大公子有过私情,让我如何相信你?”
宋允执想了起来,当初她确实也因此表现出了怀疑的态度。
宋允执沉默地看着她。
“我真没骗你。”钱铜察觉到了他的杀意,吓得往后退了两步,缩着脖子,竖起二指对天发誓,“我确定,是在知州府那日认出的你,但要说怀疑,更早之前也不是没有,你还记得崔家酒楼,我替你打抱不平后,报官的事情?”
他南下之事,唯有陛下身边的亲信和他母亲清楚。
钱铜把目光调回了火堆,轻声道:“阿姐服毒,临死前与我说,崔万锺在走私,已于辽置办了自己的产业,阿姐还说钱家不可卖国,要我把他杀了。”
世子的眼里没有了杀气,钱铜便把适才退回去的两步挪了回来,近挨宋世子,详细与他分析,“崔家和卢家的野心都大,但他们胆子小,干了这么多年海运,只知为朴家交保护费,从未去摸索去朴家的地盘,世子应当有问过卢道忠,朴家有多少只战船,有多少兵将,他回答世子了吗?”
她看向世子,眼里透出了一股决然般的真诚,“换作是我投靠了世子,见到世子落水,必然头一个跳下去相救,流火算什么,船不要了,撞上去,比比看谁更硬实。”
钱铜提醒道:“你竟然敢拦官差。”
当初新朝建立,朝廷筛选盐商,技术与经验之外,便也是看中了钱家从不站队的态度。
她太过于狡诈,他不知道她投诚的心,有几分真。
宋允执冷声,“你很得意?
两人厮杀了一路,她此时方才露出商户之女该有的自卑。
他道:“你还是没有回答我适才的话。”
宋允执听出了她嗓音里的恨意。
连他家人都不知情,她又是如何得知?
她如此保证,宋允执便没再问,毕竟他对她过去谈了几段感情,并不在意。
宋允执以为至少在长辈之中,钱朴两家还没到共通消息的地步,当年两家人知道她与大公子相互倾慕,也没有选择联姻,而是用强硬的手段将两人分开,说明两家的关系并没有到结盟的地步。
听她埋头低声嘟囔道:“若是我一早知道您是宋世子,借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冒犯您,像我这等出身的女子,即便是与世子有一个月的名分,也是亵渎了世子。”
她兜了一个大弯,宋允执大抵猜出她想要说什么,问道:“又如何?”
宋允执紧盯着,问:“你知道?”
她还没有回答他的话。
“世子与张县令两人的异常,让我生了怀疑,但那时我并不确定。”钱铜苦恼地想去挠头,发现手被绑了,便对他自嘲一笑,“任谁能想得到,我运气那般好,随便去码头上捡个人回来当上门姑爷,便捡到了当朝长公主之子,宋世子?”
她说完沉默地盯着火堆,蜷缩起来的脊背孤寂而落寞,一向傲慢自信的少女,因身份悬殊,在他面前埋下头不敢再看他一眼。
可她昨夜能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拽入海中,便是笃定了他不会找她算账,且事后也不会对钱家有所影响。
让他亲眼看到了崔家的恶行。
可他被她戏耍已久,不知道她哪一句话是真,哪一句话是假。
宋允执知道她胆大包天,并不否认她所说之言。
若从一开始她便认出了自己,那她对他所做下的一切,简直称得上罪恶滔天,可比起这个,更令他恐慌之事,她是如何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