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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继续说道:“那是朕第一次学到了伉俪情深这个词。”
“可后来朕听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说父皇对母妃有愧,这才有意立我为储君。所以我不必文韬武略,不必聪颖过人,有个好母亲,足以胜过一切。”
“就连父皇对朕的器重,也变成了他们口中对母妃的弥补。”
“朕起初不甘心,哪怕是生母,朕也不愿意做她的附庸。朕彻夜达旦地读书,习文也习武,门客都劝朕不必如此耗神,说朕的地位从来无可动摇。”
“朕不信,甚至不惜与他们动粗。后来却发现,这竟是句实话。”
黑暗中,皇帝笑得恣肆疏狂:“可能这便是旁人羡不来的好命,合该朕势位至尊,龙登九五。”
这些话于帝王实是不可外告的密辛。
早在寻常人家的子弟刚刚能够挑起门楣、独当一面的年岁,皇帝就已深沉地把这番来时心路咀嚼了千次万次,决定将它带到陵寝里去。
无他,这对一个孤高圣明、不染尘埃的君主而言,太卑微,太损威仪和颜面。
但今夜是他第一次背人。
他无可避免地就想到了当初还是稚子的自己,趴在窗台上,看着雪地里,父皇背着母妃,深一脚浅一脚地归来。
当年宠冠六宫的元妃其实也不够快活,人前张扬热烈,人后却常常以泪洗面,所以她经常教导自己的儿子,天家无情、帝王薄幸,要他学会隐蔽心事,学会隐忍沉默。
但如今萧放再回想,却以为,无论是薄情还是无情,至少那一夜背着母妃回宫的父皇,定然有过些许的真心。
未必够多,也未必会长久,也许只在一夜之后就幡然悔悟。
但之于一朝天子,那一刻的真心本就难得。
皇帝不再探究背上的人是真醉还是假醉,有时候有些事稀里糊涂地过去,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抵达猎宫的时候,换班过来把守的侍卫看见了他们,愣了半晌,才认出身着这朴素的衣着的两人,竟然是当朝皇帝和宫中宠妃。
当即询问皇帝是否要找人将盈贵人送上去,皇帝只是摇头。
侍卫们便只立在原地,任由皇帝经过他们,纷纷垂首,不敢再多看。
侍卫头领惊讶之余,却也不知道这事是能传开还是不能传开的,便只一律当做不能说出去的,交代手下:“管好你们的嘴。”
大夜无声,夜色会吞没一切,天明之时,黎明的天光同样会吞没昨夜的一切。
*
清宴殿内。
徐得鹿一直没敢歇下,守在门口,好容易盼到皇帝回来了,忙上前汇报:“珍婕妤来过,见您不在,就把松赞带走了,还说,陛下要是想要松赞,就亲自去找她讨。”
见皇帝竟是背着人回来的,徐得鹿不可说不意外。这么高的山势,换了身娇些的,徒步上来恐都费劲。
正不知怎样给皇帝搭把手,却听皇帝淡声应道:
“胡闹,谁都能从朕这里顺东西走了?”
徐得鹿当即绷紧了神经,小心地瞅了眼皇帝,赔笑道:“这奴才也拦不住珍婕妤啊。”
放眼阖宫,也就珍婕妤敢和皇帝玩这种大胆的小把戏。
以往陛下对此纵容为多,毕竟也算是深宫数年如一日的枯燥之中为数不多的乐趣。
但现在?
徐得鹿感受到了皇帝态度的变化。
难道是因为盈贵人?
好在陛下虽对此显出几分不悦,到底没有动怒,徐得鹿用袖背抹了把额上的冷汗,跟着皇帝进了清宴殿。
皇帝将人抱进了内殿,放在寝榻上,松动了两下肩骨。
吩咐道:“找个人来伺候她。”
“是。”
徐得鹿早就闻到了两人身上浓重的酒,请示道:“奴才再让人去煮两盅醒酒汤?”
“嗯,给朕找身干净的衣服。”皇帝说着就低头在衣袖上轻嗅了两下,眉头皱起。
方才她吐的时候他虽然及时放她下来了,但也不知有没有沾上,他自然无法若无其事地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