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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且先择定侍读的人选。”
“中书舍人翁荷升已年满六十,大约不日便要告老还乡,你若觉得尚可,朕就任命他为皇子侍读,再多留他两年。”
翁荷升,明昭仪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再说中书舍人,也不过是个五品官而已。皇子之师的身份名望如何,代表的也是皇子受到君王重视的程度。
她心里有些不快,就像被一团棉花堵上了似的。
她的儿子拥有全天下最贵重的血脉,难道只配一个籍籍无名之辈为师吗?那又何必让他白白饮忍这份苦累。
但皇帝亲自提了此人,明昭仪当然不能直言拒绝,便只委婉试探道:“此人倒是名声不显,莫非陛下很看重他?”
皇帝悠哉地品着茶,慢声道:“他为人忠直,文章写得倒是不错。”
为人忠直,所以不会变通逢迎,官路便曲折了。
至于文章写得不错,中书舍人本是协助制敕的官员,说明他的差事应当做的也不错,得到了皇帝的肯定。
明昭仪一时无法确定,皇帝是想留下此人,这才想到利用为他的亲儿子择选侍读的这个契机,还是因为此人确有学问,这才选定了他。
可不管如何,朝中从不缺有真才实学之人,皇子侍读是皇子来日最重要的一条人脉,选一个无名小卒,助益实在太少了。
在一阵漫长的沉默后,明昭仪开口道:“臣妾的父亲、兄长,都是忠君不二的将臣,无论来日如何,都绝无半点僭越之心,陛下永远都可以高
枕无忧。”
立储之时要防着皇子母族势大,无非是担心将来外戚把控朝政,左右皇权,可明昭仪自问她师家从来是满门忠粹。
皇帝也不问她为何将话绕了回去,嶙峋冷白的指梢敲了敲茶案,漫不经心道:“皇后入宫之前,就派人暗查永宁侯府,后又安插探子进凤藻宫,不算僭越?”
明昭仪本以为此事已经翻篇,不妨皇帝旧事重提,垂了垂眼:“臣妾当初一时糊涂,自从陛下训诫过后,就已经痛改前非。”
皇帝将茶盏一放:“既然痛改前非,这样的事,以后朕也再不想见到。”
旋即起身道:“朕去陪陪怀暄。”
明昭仪点头应是,恭敬地目送皇帝去了偏殿,自有宫人在前引路,替她殷勤招待。
风炉已熄,茶汤也冷,她捧着一盏清褐色的冷茶坐下,任凭侍女入殿走近,收拾残剩的茶局。
忽而却问:“春苕,你说这两日,我做过最显眼、最特殊的一件事是什么?”
皇帝不会无缘无故突然和她说这些话,明昭仪隐隐感觉到,他今日来应当不只是为了说择决翁荷升为皇子侍读的事,还是在警告她少点动作。
春苕把茶具收在托盘上,抬眼道:“是……欲与盈容华交好?”
明昭仪不禁要将自己近来的所作所为反复思忖,最后厘析出的,确然也是这一桩。
皇帝是不希望她和盈容华联合?
难道还怕她把盈容华给吃了不成。
如果可以,明昭仪当然不想违逆皇帝的心意做事。然而没有比盈容华更合适,皇后虽不能生育,但只要这宫中多一位皇子,皇子就有可能被寄养在皇后名下,连自己眼皮子底下的杨嫔,皇后不都开始拉拢了?
所以唯有彻底让皇后倒台,才能永绝后患。
而据她所知,盈容华在凤藻宫时就受到诸多磋磨,主仆之间彼此怀恨。
春苕出谋划策道:“其实也不是非要盈容华,奴婢听说眼下赵家和永宁侯府也闹得很僵,今日赵才人……”
明昭仪脸上有淡淡的鄙夷,很快又在那张矜贵的脸皮上隐去了:
“赵氏?本宫还看不上她。”
*
皇帝一直待到了天黑时,在关雎宫用过晚膳之后,帝驾才出现在宫道上。
日暮雨收,宫道上还有不及清扫的黄叶,也不知是被过去的暑夏热得蔫败了的,还是被这场秋雨打下来的,在轿班脚下碎裂出细响。
徐得鹿不免招呼道:“都抬稳当点。”
今日关雎宫里的气氛很是沉闷古怪,明昭仪话少了很多,这宫里当然不会有人敢给皇帝甩脸子看,但任谁都看得出昭仪心里头不大爽利。
徐得鹿忍了又忍,还是好奇道:“恕奴才多嘴,奴才想不通,陛下您今日为何泼昭仪冷水?”
以往看在大皇子的面子上,陛下对昭仪还算留有情份。
皇帝撑着额,闭目养神,语气淡淡:“朕是怕她眼高于顶,看不上翁荷升,耽误了朕的儿子。若待她太好,只怕她越来越摆不清自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