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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没有作声,只将人说话时微露的瓠犀、定眼时悠长的秋水,都一一看入。
然后,朝着她行进了两步——
作者有话说:女鹅:心向何处,你就去何处~
狗子:这就来了。
忽然脑补了狗子甩舌头的样子
第67章
青簪起初还未懂这两步的用意,但见皇帝再没有其他的言谈动作,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他正是在以身践行她方才的那句话。
他的心之所向,就在眼前。
于是这两步竟比枕榻间的那声心悦更如天雷惊响。
廊顶的瓦脊折下光来,仿若在帝王渊深的眼眸里耀起神光。
青簪以为自己该渐渐古井无波的心又一次颤跳了一下。
脑中那只避险的警钟随之一敲。她别开脸,很有些煞风景地道:“陛下还是去看看杨嫔罢,妾方才那样对太后说,只是不想日后都要在这些事上做一个贤明大度的妃子。但杨嫔……”
庭院和过廊上都还有宫人在,太后的地盘上,到处都是耳目,这话需要避着人讲,声音便逐渐轻下去,轻到最后,成了一阵无奈又不忍的沉默。
方才说与太后的那句,她是最能体会杨嫔心境的话,倒也不是全然扯瞎的。
皇帝知道她要说什么,不近人情道:“且让太医为她善加调理吧。”
“若是见面,说实话她伤心,说假话朕违心。何况如你所说,今次去了,日后何如?”
话虽这么说,后来皇帝还是去看了杨嫔一次,杨嫔当下虽然好转,事后却又免不了暗生比较,自陷囹圄。纵使她可以豁开自己,却无法不为自己腹中的孩子感到悲酸。与生俱来的母性,在这种时候,竟成了对女子的天然桎梏。
杨夫人时常进宫来与杨嫔作伴,薛嫔也搬到了关雎宫里小住。关雎宫都是明昭仪说了算,昭仪索性将湖莹阁对面的那间殿阁给了薛嫔,也没人敢说一句不合规矩。
另一边,凤藻宫原先的宫人们原本还要再在宫正司被羁押一阵子,至少得等结案之后,确保清白无罪,才能被遣返掖庭,重新分配。
但因为盈贵嫔对陛下进言,不愿殃及无辜,陛下才法外开恩,将这些宫人都派往了各宫。
浮翠被安排去了御前,正好顶上了小宫女云容的位置。
青簪也亲自去了一趟掖庭。愿意为贵嫔娘娘鞍前马后的大有人在,一名弯眉细眼的管事亲自迎了出来。
来时青簪就已经想好,她会给人一笔银钱算作雇金,每隔五日就让琐莺或娉婷来探望云容一次,确保雇托的人照顾尽心。
本是妥全的法子,却没想到这太监为难地叉起手:“云容?掖庭里没有这个人了。”
豆蔻心里一沉:“没有这个人了是什么意思,你说清楚些,莫非人‘过去’了不成?”
过去便是人死了婉曲一些的说法。
那太监直摆手:“哪能啊,是给挪出去了。再多的奴才也不好说了,总之是御前的人来给办的事,云容福气大,到了那地方,想来有人照顾她。”
说得豆蔻直想白人一眼,断了手哑了喉咙,偏还要说一句福气大。
但人左右是见不到了,还藏得这般云山雾绕的,也不知道是涉及到什么厉害事。
转头见青簪敛着蛾眉,若有所思,豆蔻便开解道:“主子,咱们先回去罢?打量掖庭局的人也不敢欺瞒咱们,那位姑娘也许当真有人伺候着呢。”
青簪怅然道:“也只能如此了。”
走之前仍让豆蔻给那公公塞了一袋银瓜子,请人一旦有云容的消息,便来报与乘鸾宫知道。那太监得了好处,眉眼可见舒展了不少,诺诺答应了下来。
待走了两步,青簪一回头,那太监因为习惯了哈腰而如佝偻一般的身影,已然没入了乌洞洞的、栉然紧凑的殿群之内。
在很多年前,掖庭还有个名字,叫做永巷。有着最深的院子和最苛重的活计,许多罪奴和不能再从事劳动的宫人都被丢进这里自生自灭。
从来没听说进了永巷的宫人还能挪到哪里去的。
若云容是特例,那为何她找了皇帝之后,云容就成了这个特例?青簪拢了拢斗篷,但愿自己没有想多。
*
说要去看望杨嫔也并非只是搪塞太后,进了十月,路上终于不再水深泥滑,连着几个大晴天,天气又干又冷,一个即将来临的、威杀无比的冬日可初见一斑了。
青簪出门前,已做好了给皇帝编的新剑穗,不仅剑穗,还有一双靴子,秋天的已经赶不上了,索性就多加点绒,做一双过冬时御寒的。寒从脚起,冬天的鞋子最不能马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