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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走下殿阶,一步步远去的红衣丽人,吴嫔只觉形如鬼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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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还站在关雎宫外,西风打他袍角走过,青簪看见自己送的那根剑穗竟然被他单独佩悬在了躞蹀带下,被惊开千丝万缕。
他心事重重,青簪走到他身边:“陛下放心不下杨嫔么?”
皇帝牵起她的手,触手微凉,便愈要握紧:“杨嫔现在的状况,不宜抚育公主。母后的意思,早日定个人选。”
为公主挑选养母,这是牵系重大、需要慎之又慎的事,怪不得他头疼。
青簪也不由为他犯难一阵:“昭仪有抚育皇长子的经验,又是关雎的主位,公主若能养在朝云殿,便不必离生母太远。但皇子皇女若皆养在一人膝下……”
正说着,就发现皇帝略不瞬目地看着她,看得认真。
青簪歪了下头:“怎么了?”
皇帝沉凝的眉目间终于有了笑意:“很好看。”
青簪伸展开没被他曳掣住的那边手臂,炽艳的狐裘大袖霎时落开一幅红浪。
“这个?妾也算穿上千金裘了。”
皇帝摇头,揽人入怀,轻声道:
“你。”
第70章
青簪在太极殿和皇帝用了晚膳才回了照水殿,行在路上的时候月亮早早升起,一弯浅白的小牙,像会跟着人走似的,都说时节越晚月升得越早,冬日当真已来临了。
娉婷还以为她会在太极殿过宿,在宫门口见到人回来,忙转身去殿里让人将炭火烧得更旺实些,这才重新迎了出去:“主子怎么回来了?”
青簪脱下狐裘:“陛下要和大臣们议事,我在不方便。”
冬至祭祀即将提上日程,筹备之事马不停蹄。今岁又逢大公主出生,祭祀之后兴许还有大赦,不过该处斩的通常都在秋后问斩了,也等不到冬至的大赦。
娉婷帮她把狐裘挂上髹朱的衣桁,嘴里却是止不住的担心:“入了夜,道上的霜又滑又浓,主子即便要回避,去偏殿歇着也就是了,何必这样辛苦地赶回来?”
青簪往里间走去:“杨嫔人都还没醒,我伴驾也不好。”
豆蔻想要跟进去侍奉,琐莺也才在乘鸾宫里溜达了一圈回来,见着青簪,正要来同人说话,青簪却是一进去就利索地把门一关,把所有人都隔在了外头。
背抵在合住的门隙上,心砰砰地直跳。
她从袖囊里取出陈少陵给她的信封。两人在太极殿前的墀台上擦肩而过,陈少陵偷偷塞给她的。她只打开看了一眼,就再也没敢细看了。
如今无人处,才敢慎重缓慢地将里头的东西展开——
一张女子小像,素钗简衣,和她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气态更柔和温婉,眉毛则更细更弯些,眼睛也比她细巧,像是柳叶眼,眼尾还有一颗小痣,栩栩如生。
模糊着思念了十五年的脸突然有了具体而清晰的五官。
青簪忍泪含笑地把这张小像捂在襟前,心里千回百转,眼中水雾晃荡。恍惚间那画上的人活了过来,捧着她的脸道:“别哭,娘亲总会在天上看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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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殿。议完事已临近宵禁,其他大臣都紧着步子离开,就连皇帝也似乎有事要去办。唯独陈少陵去而复返,叫住躬着腰收拾案上茶具的冬儿:“冬儿姑娘,仿佛有一阵不见你。”
冬儿被唬了一跳,转头见到门边的状元爷,这才端起螺钿托盘走近,受宠若惊地笑道:“上回不还见过么。今儿状元爷一直瞧奴婢,奴婢还奇怪呢!”
陈少陵温文笑道:“是更早之前。”
上次进宫时虽然也是冬儿侍奉茶水,但皇帝一直在殿内,愣是没找到说话的机会。
冬儿恍然明白过来:“噢,九月十月那会儿我差事没当好,被罚了。这事您可别往外说,好歹给奴婢留些脸面!”
实则是一时嘴快,才想起这事上头吩咐过不许声扬出去,尤其是不能给盈主子知道,这才这么找补了一句。
陈少陵只当是姑娘家脸皮薄,也没在这上头多问,浅浅一揖:“在下一定谨记。”
他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启齿道:“今次是想请姑娘帮忙道一声谢。此前在下曾经麻烦御前的另一位姑娘帮着寻一样失物,回去时才发现竟是落在了马车上。这阵子也没见她,她说过是你的徒弟。”
冬儿没带过几个徒弟,太极殿人员流动极少,心里便生出不好的预感,有些不敢确认道:“你是说……云容?”
又想到状元郎既然这般描述,定是不知晓那宫人名姓之故,便急急拿一只手比划了两下:“是不是与我一般高,穿着初阶御前宫人的服饰,梳着对双鬟,浓眉大眼的,圆脸盘子,说话极轻软灵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