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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沙的声音在雪里一次次响起。
她终于忍不住回头斥道:“你要跟我到几时?”
萧放知道她清楚他的存在。
只要她一回头,随时都能与他相见,可她一次没有。
他无奈失笑,直言道:“等你安全回去。”
青簪撇下唇角,嗓音疏淡:“我走不丢。”
萧放没再说什么,负手在身后,既不撤离,也没靠近。
青簪想,他今日若曾来夜探乘鸾,怕是已经吃过一回闭门羹了,一向自负聪明,总不会执意自讨苦吃。
也就回过身,兀自向前去。
可皇帝还是跟着她。
这宫道忽似漫无尽头,青簪费尽力气才终于看见熟悉的宫墙殿宇,不由加快了脚步。
在她将要踏进大门的时候,皇帝却也加紧步子追了上去。饶是他的步子迈得又阔又凶急,却也只堪堪在宫人将关上门的一瞬,对着门内的背影道:
“不会走丢吗?”
“朕怎么觉得,已经要把你弄丢了。”
门边,枝头的一堆雪太重,凄凄晃晃地落下来,砸在地上,恰此时大门合闭,从乘鸾宫内照出去的最后一线光亮消失殆尽,寂寂再无回响。
萧放长眉深敛,一直站到了雪尽天明。
*
正月廿四,帝王生辰,普天同庆。
青簪大清早就被宫人摇醒,平日里一个个都巴不得她多睡会儿,青簪知道,若是无事她们是不会叫她的。
原来自那无辜案后,宫里人人都知废后当初惯会苛待仆下,对自家主子多有欺凌,后来又闹出了巫蛊案,就愈发同仇敌忾地恨上了废后同她身后的永宁侯府。
今日消息一传进宫,就都急着来与主子分享了——
永宁侯府的大公子失踪多日,前几日竟在街头行乞的时候被人认出,整个人衣衫褴褛面目全非,有几个看不过眼的路人想送他回家,他却万分抗拒,嘴里还叫嚷着追债的会找到他,会砍他的手,要他的命。
最后是有个倚红楼的姐儿出来把他带回去了。
那倚红楼的老鸨便在人群里直宣扬自家女儿的心善,妄图招揽更多的客人:“你们是不知道,这位段公子当初在那方面没本事,就惯爱折磨人,什么蜡烛剪刀,净往我们姑娘身上使!赌输了钱还想怪在我们姑娘头上,还让他从前各个楼里的相好替他还钱,你说可不可笑,也就是我们家琪儿心善,才肯领他回去,给他一口饭吃!”
给一口饭之外,会怎么对待他,老鸨就没再细说,风风韵韵地笑着走开了。总之姑娘们多的是怨气要发泄,也是这冤家往日坏事做尽,如今偿还来了。
这样一来,段大公子吃喝嫖赌奸淫掳掠的事迹一下子十里百里的传开去,沾了点风月,便愈发迅速传遍大江南北。起初也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可后来有人顺藤摸瓜,竟还查到段家公子当初曾经强抢民女,把人家性命都荼害了。
祖父贪污民脂民膏、嫡女私行厌胜之术害人、长子还是如此荒淫丑劣之人,不少志士因此批判永宁侯府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背后恐怕还大有阴私可挖,甚至认为这样的人家,绝不似忠君救主的功臣。
朝中便有人顺势提议,应当请出先帝的遗旨,依律处决段氏,巫蛊一案不能只以废后了之——先帝曾有旨意示下,明言永宁侯虽是他亲封的爵位,但若为祸一方,也不可因功逃罪。
也有人奇怪为何从没听过这道旨意,却也只当是自己孤陋寡闻罢了。
还有人上奏恳请深查段朱两家。
青簪听丫头们你一言我一嘴地把此事说完了,心中百感纠驳,一时有些回不过神,心口突突地跳。
琐莺是最清楚主子的酸辛愁恨的,便握住青簪的手道:“永宁侯府这回也算彻底身败名裂了。”
青簪却怔怔没有回应。
宫人们只当主子是没想到侯府还有这么多罄竹难书的罪行,惊讶或是欢喜过头了。
青簪将宫人都屏退,忽在房中到处逡巡搜找起来。那个纸团……永宁侯府的事被连跟掘开的过程,和她那天在纸上写的一模一样!
原本是想传书给陈少陵,可一想到他何尝不是与自己一样处处掣肘,恐怕无法真正和皇帝对上,也就将写好的计划揉成一团,随手丢开了。
然而今日怎么找都再也找不到,不知是否
教宫人收拾去了,亦或者……是皇帝翻窗进来那夜,趁着她睡着,把东西捡走了?
可这件事发酵到今天,绝非几日之功,皇帝的布局,一定早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