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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苕颇有些咄咄逼人地看向六巧,那架势像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我问你,娘娘这段日子一直忙着大皇子的学业,从来不得空去赏梅,只有薛容华往照水殿送过一次梅花,对不对?”
六巧被她看得心虚,嗫喏道:“是……”
春苕又恨恨问:“那梅花被娘娘供在殿里,那么殿里供着的是白梅花还是红梅花?”
六巧想起薛容华是白雪园和红梅园都去过的,一时不知该怎么答。
她一个洒扫庭院的宫人,连正殿都没进去过,哪里能知道!
春苕也看出来这点了,嘲讽道:“你连正殿都没靠近过,哪里会晓得?莫非也与旁人一样耳力过人吗,那只消试验一番,你即刻便出去,看看能在外头听到我们殿里在讲什么!”
六巧哪有那个本事,事到如今只能闭着眼睛胡指一个:“红梅,是红梅!”
春苕
缓缓一笑,没再问六巧话,只是对着太后叩拜道:“太后娘娘容禀,薛主子虽然待我们娘娘亲厚,可娘娘并未受下主子的梅花,不管是红梅还是白梅,殿里都从未摆过。可见这个六巧不过是在信口雌黄,污蔑主上而已!”
六巧当即身子一软,膝行几步,靠近惠妃道:“不是,不是,奴婢虽然没见到梅花,但却是真真听到了。”
春苕见她还不死心,又问:“那你知道为何娘娘没有接下那梅花吗?”
六巧心头莫名凉了一截,回头:“为何……”
春条仰起头:“太后娘娘,近来我们小殿下知道自己生辰之后就要去进学开蒙,镇日都很黏娘娘,娘娘去看小公主那日是正月十七,奴婢记得很清楚,回来的时候,大皇子还出来接娘娘了,娘娘还抱了大皇子!当时有宫人经过关雎殿,可以作证!”
六巧闻言,早已经身子软如烂泥,半句不敢吱声了。赵贵人唾弃地斜了她一眼,开口镇场道:“这又能说明什么!”
春苕对她行了个礼:“贵人别急,这也就是娘娘不接受容华主子的梅花的缘故所在了。咱们殿里也从不熏香熏花,只熏茶叶。只因大皇子两岁那年的春天,也曾险些花粉过敏,那日娘娘若是手上不干净,但凡有一颗花粉,又怎么敢抱大皇子!”
这事就连薛嫔都不知道,所以娘娘才不用熏香,只用茶叶,但有异味,便能第一时间发觉。所以朝云殿不会有梅花,娘娘更不可能手沾花粉。
见大局已定,明淑妃这时才道:“惠妃娘娘,方才要断案许是不易,眼下是不是容易多了?好好严审这奴才,问问是谁收买了她,那人多半也就是牵累公主受罪之人。”
明淑妃说得含蓄隐晦,但实际上在场诸人都已经心知肚明,既除了淑妃,便只有赵氏一个有嫌疑的人,哪里还需要再费劲拷问审察?
况且诬告淑妃,惠妃本就有可能从中受益。
六巧一听要严审自己,想到了宫正司那些手段,吓得头皮发麻,忙双手扒住赵贵人的裙缘:“贵人,求贵人救救奴婢!”
她这样不打自招,赵贵人自是躲之不及:“干我什么事,你污蔑你主子不成,又来污蔑我?”
太后将腰板一直挺,声若雷霆:“够了,赵氏,你可知罪!”
赵贵人险些两眼一翻昏死过去,不敢再吭气,没一会儿,却又惨哭着对太后求饶不止,还不时怒骂自己身边的宫人:“你不是说红梅香气浅淡,绝不会有人发现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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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的最后,太后下旨将赵贵人贬为了庶人,又收回了惠妃的宫权,其余则交由皇帝处置。
旨意下达,便起驾回紫泉殿了。
她没再让青簪跟着,青簪便慢悠悠地,一步一顿地往外走。
早春,万物生发,草木青而不茂,宫道之上也有点点春苔,青盈盈地从缝隙里生长出来。
身后,明淑妃的声音响起:“贵嫔留步。”
她上前与青簪走在了齐肩的地方,两人的打扮都算得上素净,身影便与这轻嫩的春光融在一处。
青簪这会儿见到她,忽就茅塞顿开,知道为何明淑妃头上总是极少簪饰、脸上也极少涂抹胭脂水粉了,原来不止因为不爱红妆爱戎装,更为了方便照顾大皇子,是为了不伤着儿子。
便与她说笑道:“恭喜娘娘沉冤昭雪,这回,算是大皇子帮了她娘亲一把?”
明淑妃沉吟了一瞬,想到近来的风起云涌,段家、外室,她消息通敏,早已得知了那位奇女子梳云本姓为程,眼前这位盈贵嫔不也姓程吗?
枉她从前还费心探查过,原来根本没掘到最深处最关键的根须。
太后方才都让人坐在那儿了。
兜兜转转,似乎还是错失一步,竟没防住最该防的人。
她笑道:“其实即便不是怀暄,我也有理由为自己开脱。因为——”
“若我当真忌惮有人与我争抢后位,头一个要忌惮的绝不该是惠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