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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很多莫名其妙的石子从背后掷来,哗啦啦往她身上砸。
她回头想去追,那群捉弄她的小孩却早就四散而开。
顶着跪红的双膝回到家,桌上却早没了她的饭菜。
追怜提了嗓子喊:“阿妈,我的饭呢?”
裹着花蓝色头巾的女人刚走到门槛边,手里还抱着一竹筐子衣服,闻言不耐烦回头,用的还是唇语:“被你弟弟吃啰!”
“那我吃什么?”追怜张大了嘴问。
“哎——”花蓝头巾的女人摆一摆手,嘴唇无声地一张一合,“你一个做姐姐的,让让你弟弟噻!”
“况且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中午不是吃过了?晚上这餐就别吃了!”女人的唇型最后拼出这句话,便抱着竹筐匆匆出了门,没再回头看她一眼。
这一日,在追怜的梦中格外清晰。
但却不是因为委屈而清晰。
这种事,她遇到太多次了。
就算每次村长送来各种各样的日用品时,都会说这是河神给新娘的聘礼,但那些食物和用品却从到不了她这里。
追怜已经从最初的愤懑变成了麻木。
让那一日和以往千百次重复的单调日子相比而不同的,是那一日里,她的生命出现了乔洵礼。
傍晚的河风带着湿气,追怜的胃空得发慌。
手背上被石子砸出的红痕还隐隐作痛,她默默走到青江下游一处少有人来的河滩边。
这里长着些能入口的野菜和野浆果,口渴时也能勉强用一旁的江水压一压。
她蹲下身,开始挖一株苦菜的根。
那动作很熟练,似乎已经做过千百回,但满手难免还是沾满了黏糊糊的甩不掉的泥。
就在那株苦菜已经被追怜挖出来,递到嘴边,打算囫囵咬几口压一压饿劲儿时,一个清澈温和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你……在吃什么吗?野外的食物不干净,吃了会肚子疼的。”
追怜被惊得差点跌进河里。
她回过头去,脸上一片茫然然,视野里却出现一个眉眼清秀的男孩。
他看起来比她大一点,十来岁的模样,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卡其色的长裤。
那眼神里没有追怜常见的畏惧或嘲弄,而是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纯粹的担忧。
是村里上半年才回来的那户人家的孩子?
她听人议论过的,说他们是从很远的大城市来的,很快又要走了。
追怜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因为“河神新娘”的身份,就连爹娘,也不敢这样直接发出声音跟她说话。
乔洵礼看着她警惕又狼狈的样子,心里莫名地抽紧了一下。
他明日就要和外婆一起回S城了,父母已经在那边安顿好了工作,替他安排好了学校,他今天……本只是想再来看看这片赋予他童年最后宁静夏日的青江水。
却没想到会看到一个同龄女孩在这里像个小野人一样求生。
她长得明明那么漂亮,却仿佛长期营养不良,薄薄一层皮肉挂在细瘦的骨头上。
他走近几步,保持着一个不会让她感到压迫的距离,声音放得更轻柔了些:“你没吃晚饭吗?挖这些……是为了吃?”
追怜抿紧嘴唇,不肯回答。
长期的孤立让她无法轻易相信突如其来的善意。
这种沉默下的窘迫与饥饿,乔洵礼看懂了。
他心里很难过,一种纯粹而温柔的怜悯浮了上来。
他想了想,鼓起勇气发出邀请:“我外婆家就在那边,不远。”
“我……我让我外婆给你做点吃的吧?热乎乎的饭菜,比这个好吃。”
渴望,很细微的一丝从追怜眼里闪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