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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裴知喻有些踉跄地往后退,手上的刀却一刻也未停。
一刀,两刀,三刀……
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机械地、疯狂地继续重复着自残的动作。
无法得到回应的崩溃,爱恨交织的绝望,永远走不进对方心理的悲哀……他用这样极端的方式惩罚着自己,也卑微地乞求着追怜能有一点点反应。
鲜血染红了裴知喻的手臂,染红了裴知喻的衣服,甚至溅到了他的脸上,与他苍白的肤色和乌黑的头发形成极其刺目的对比。
“你能……”一直静静站在门口的追怜犹豫着,似乎在想要不要开这个口。
“我能什么?”
就算刚刚已经被沉重打击过一次,一听到追怜的声音,他还是忍不住马上就回过头去,满怀希冀地望向她,“你说,你说。”
“你能不能……带个口罩啊?”
追怜的声音轻轻的,柔柔的,但在裴知喻听来却好残忍,比他这辈子听过的任何话都残忍,“别用洵礼的脸自残,可以吗?我觉得……”
她的声音更轻了,却是一锤定音——
“有点恶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癫狂的大笑声倏然从裴知喻口中放出,他笑得双肩耸动,整个人花枝乱颤,前仰后合,像怎么止也止不住。
“恶心……哈哈哈……恶心!”他抬起眼,猩红的双目死死锁着追怜,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悲哀,声音也轻的像随时能弥散在地下室的风里,“追怜,你把我当替身的那三年,怎么不说恶心?”
“对不起。”追怜平铺直述回答,“你可以杀了我。”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仍旧是空茫茫的。
那丝因提到乔洵礼时亮起的光又迅速如泥牛入海,回归无波无澜。
裴知喻却不再说话。
回答她的,只剩下利刃割开皮肉的可怕声音,和眼前这个和乔洵礼有七八分相似面容的男人压抑不住的痛苦喘息声。
阴暗的地下室里,冷白的灯下,他提刀的腕骨劲瘦,青色的血脉在皮肤上蜿蜒开。
他颓丧,狼狈,但却在这种
极致的疯狂和痛苦中,呈现出一种诡异而惨烈的美。
竟也能模模糊糊重叠上他少时那昳丽的眼眉,洇开那湿冷到妖异的气质。
而追怜,始终仍是只静静地站在那里,平静地像看一出自导自演的悲剧。
沉默,有时最残忍的武器。
终于,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在她眼神里泛开,那是一种……深切的悲悯,仿佛在看一条无可救药的丧家犬。
“裴知喻,其实我一直想问你——”
她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却重重砸在裴知喻心上,“我做错了什么?”
挥刀的动作骤然停滞。
裴知喻猛地抬头,透过被血水和泪水模糊的视线,看向门口那个单薄得仿佛随时会消失的身影。
她的眼神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终极的困惑。
这句话,比任何控诉都更有力量。
剥开了所有扭曲的爱恨,偏执的占有和疯狂的报复,追怜真的,真的——她只想问他一句,她做错了什么?
那些年,这些年,他要这样不放过她。
这样一次又一次,打碎她来之不易的平静生活和安稳幸福。
“你是恨我当初在英国杀了你吗?”她说,“那你现在也捅我一刀吧,这样——”
“我们就能两清了吧?”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认真,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虽然我不知道我当时那一刀后,你又是怎么活下来的,但都不重要了,你捅我一刀吧。”
“反正,”她的语气居然越说越轻快,“我活不活都无所谓了。”
恨的人没死成,爱的人没可能。
算了,都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