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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场(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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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阿濡面上倒做得嫉恶如仇的好样子,可柏姜哪里肯信,她手中的佛珠“笃、笃”地响个不停。

“这麻炎丰好歹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头儿,土匪窝里横,正好教他们相互辖制,宋阿濡做什么竟舍得斩了他?”

褚绍点点头,一手握拳抵在下巴前,清了清嗓子:“我也有个疑问,宋阿濡豁出去大半个贼窝,又杀了齐家满门,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大张旗鼓,太后娘娘可知道么?”

这个柏姜知道。

阿午停职后来的消息,那人确是从南边来,叫保宏彬,从前是黛州刺史何欢府里的参军,与齐芝恒乃是同乡。

黛州奉郡刘氏和陈郡何氏一向不睦,前些时候勾结何氏支脉弄死了黛州刺史何欢,何欢的心腹也一并被灭口,只有保宏彬逃了出来,靠友人接济走的山路,往京城来投奔和宋阿濡结怨的齐家。

宋阿濡暗度陈仓,杀鸡儆猴不说,更重要是按下了黛州那边的祸乱。

不过……虽说是合谋,可以后若真扳倒了朝廷心腹大患,这功劳算在谁身上?

柏姜慢悠悠转着佛珠:“泄愤罢,齐家屡屡弹劾,宋阿濡老了,气量也不行了。”

褚绍沉默着,手指久久地停在那扳指上,门外有小谒者传话,说车驾已经备好了,等太后娘娘起驾去猎场。

“打猎么,来来回回不过是兔、獾之类的,没什么趣。倒是猎场连着城南林苑,下了山就是城门口,宋阿濡今日便要施刑,娘娘要与臣一道去观斩么?”

二人策马赶到城门口,刚搭好的刑场前人头攒动,许多人大包小裹也要挤着挨着赶在年前看这场大热闹,柏姜在拴马桩栓好缰绳抬头看向城门口几家茶肆酒肆,窗前的位置已经坐满了。

与常人不同,褚绍在沙场五年练就一幅肩宽腰窄的高大体量,在街上格外引人注目,柏姜刻意落后半步,躲在他八尺有余的身量后,暗道这人倒是个十分不错的掩护。

唯一美中不足的一点是,眼前那人如同背后生了疮似的时不时扭头往背后看一眼,一次比一次不耐烦,一次比一次凶恶,柏姜不欲理他,但最后还是被他凶巴巴地一手扯到与他并肩的位置。

“你做什么!”柏姜从他手中抢过自己的衣袖,好好地抚平——这可是阿午的衣服。

褚绍拧着眉头:“你为何不跟我并肩走?”

“侯爷凶名在外,敢与你并肩的是当朝哪位大人?哀……我自当是你带来的小厮才能不引人注目。”

褚绍眉间皱得更甚,十分糟心过地冷哼一声,兀自甩开手大步向前走了,柏姜不晓得他发什么疯,抬腿跟上。

褚绍腿长,步子也大,柏姜跟得稍有吃力,因而当他骤然停了步子时,柏姜猝不及防,一头撞在褚绍后心上。

不知道他里头塞了什么金钟罩铁布衫,硬的很,柏姜低头捂着额头,喉间滚过一声闷哼。

那坏坯子却悠悠然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点评道:“哪里有你这么不得力的小厮,一般大人家里这种资质的小厮若不想去后院洒扫,只能去给主子暖被窝了。”

柏姜抬起脸针锋相对,眯着眼嘲讽道:“给我暖被窝的人资质好,改天分两个给侯爷做小厮,望侯爷见谅啊。”

褚绍脸色骤变,柏姜哼笑一声,却看见他神色愣怔,似乎视线穿过自己看着什么人。

很快,周边人声嘈杂起来,人人脸上都挂上了一丝隐秘的疯狂和兴奋。

柏姜循着声音看过去,之间刑场那头的道路上,已经有军士压着犯人到了。为首的一个状若癫狂,被两个士兵和锁链死死困住,他被堵着嘴,因而如同待宰的牲畜般抻着脖子“呜呜”嚎叫。胸前一只硕大而低劣的长命锁因他挣扎的动作晃个不停,时不时露出破损处斑驳的铜锈。

人群中突然扑出来一个穿着破烂的女人,尖声哭嚎着扑向死刑犯的队伍里,她高声咒骂着,引得那个囚犯癫狂地挣扎起来,引起一阵骚动。

押送的人不耐烦,拔开了长刀试图喝退那女人,女人嘴里的咒骂停下来,她一撩凌乱的头发,轻轻地喘了两口气,正当其他人都以为她被吓退时,她突然大叫一声,引颈撞向了锋利的长刀,行刑还未开始,空气中已经泼洒上了浓重的血腥气。

那犯人当即如同五雷轰顶一般,直着眼径直往下坠,直到瘫成一摊烂泥,被押送的士兵拖着,所经之处在地上留下长长一道划痕。

在女人绝望的嘶叫与百姓兴奋的吵嚷声中,柏姜敏锐地听到一丝铜铃嗡鸣的声响,她本能地寻声向后望去,只见他们来时的路上远远出现了一队人马引着一副豪华车驾——是御鹤监和宋阿濡。

宋阿濡亲自来当监斩官。

“宋阿濡来了。”柏姜低声提醒褚绍。

褚绍回头警惕地看一眼:“他们斩杀的人不是那伙山匪,至少不全是。”

柏姜只来得及看清头一个的脸,不认识。她被褚绍拉着隐秘地退至人潮之外:“你认得?”

“见过。你看哪家的死刑犯都是堵着嘴的?嚎都嚎不出来。宋阿濡要看热闹,要威慑八方,这才亲自来监斩,却不听听这些人临死前的惨叫声吗?我得探探这些人。”

柏姜被褚绍拉着,朝相反的方向走:“没有马,我们上哪去?”

褚绍四下观望一番,确认安全后带柏姜进了一处小路:

“乱葬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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