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悬停(第2页)
满心的慌乱与委屈瞬间涌溢,她抿紧唇瓣,强忍着泛红的眼眶,却还是用力点了点头,喉间溢出带着哭腔的二字:
“有事!”
方才强撑着阻拦铭山的那点硬气,在见着闻时钦的瞬间尽数崩解,眼底的委屈再也藏不住,指着小厮铭山就开始告状。
像个在外受了欺凌的孩子,终于寻着能为自己撑腰的人。
事实也确如此。
闻时钦一手轻抵她肩胛稳住其身形,另一手护在她后脑,让她稳稳贴向自己温热胸膛。他听着她细弱且委屈的控诉,指尖清晰触到她因后怕而微微发颤的脊背,眉峰越拧越紧,脸色渐沉如墨染,胸腔里翻涌的怒意几乎要冲破而出。
“秘书监府上的奴才,竟是这般无法无天,连主子都敢动手强拉么?”
铭山闻言,攥着兰涉湘腕子的指节骤松,令周围小厮停步,不敢再动。绣巷本是闾阎聚居地,但这少年竟能道破他的主家官拜秘书监,更直指他以下犯上,绝非市井流俗。
闻时钦随后稍稍松开些力道,腾出指腹轻轻拭去苏锦绣眼角的湿意,动作柔得与方才的沉怒判若两人,声线亦放得温缓:“别怕,你与兰姑娘在院外稍候,我去处理。”
说罢,他转身朝铭山步去。铭山见来者是位白衣少年,只当是寻常文弱书生,哪放在眼里?见他伸手要拉兰涉湘,当即扬手便要将人推开。岂料闻时钦眼疾手快,反手扣住铭山臂膀,指节发力猛地一拧。只听“咔”的轻响,铭山胳膊瞬间脱臼,痛得闷哼出声。未等他缓劲,闻时钦又一掌拍在他胸口,力道沉得让铭山踉跄后退数步,再也箍不住兰涉湘的手,捂着胸口弯下腰。
其余小厮见状欲上前,却都被闻时钦利落制住。他左手拎一个,右手拽一个,将几人尽数掷入院内,反手关上了院门。
兰涉湘与苏锦绣在院外听着里面传来的阵阵痛呼和闷响,心都悬着,怎么也落不下去。
约莫一刻钟后,院门才被拉开。
闻时钦迈步而出,素白衣角沾了些尘泥,墨发微乱地贴在额角,眼底的沉怒已散了大半,只余几分未平的浅躁。
兰涉湘终究是心有顾虑,怕他真将府里小厮打死,日后难与父亲交代,便急忙上前推门,欲入内查看情形。
还好闻时钦懂分寸,不致残伤,唯予皮肉苦,但也够他们捱一阵的了。
闻时钦只一步步朝苏锦绣走去。
他双手轻轻摁住她的肩膀,目光从上至下扫过她周身,又小心将她转了个圈细细查看,确认无虞后才开口:“当真没事了?”
苏锦绣仰头望他:“你已问过一遍啦,不过方才是真有事,现在没事了。”
闻时钦被她这模样逗得眉眼柔和,伸手便又要将人揽入怀中。
苏锦绣却抬手抵在他胸膛,轻轻推了推。
他顺势弯腰,与她离得极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皱眉道:“方才受了委屈,便在我怀里诉告。现在用不到我了,就不让抱了?阿姐这是……用完就扔?”
“我……”
院内侧忽传铭山恸哭之声,混着绝望的哀求,字字发颤:“小姐,求您随小的们归府!小的绝非有意构难,实在是……实在是无计可施啊!”他喉间哽咽,语带泣音,“小的一家老小皆为老爷所制,他言此番若不能将小姐带回,便、便要我全家……”
苏锦绣闻言眉峰一蹙,望着院门轻斥:“这不道德绑架吗!”说罢便要推门而入,手腕却被闻时钦攥住拉了回来。
“少管闲事,各人有各人的造化。”闻时钦声音沉了几分。
苏锦绣怕兰涉湘妥协,急得转头反驳:“你方才不也管了我的闲事?”
闻时钦将她往身侧带了带,手臂轻轻圈着不让她动,语气却软了些:“你的事能叫闲事?你的事是顶要紧的事。”
两人正僵持间,院内忽传兰涉湘的长叹,声线轻缓却透着坚定:“……罢了,我回去便是。你先回府禀明父亲,明日我自会归府。”
苏锦绣听得这话,心更急了,就要冲进去,但闻时钦忆起方才她被推险些跌倒,仍心有余悸,不想让她再掺和此事,免得养成了多管闲事的性子,反而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阿钦——”苏锦绣拖着长音唤他,“从前我染疾,都是涉湘跑前跑后为我抓药。若没有她,我当初早就……”
话未说完,闻时钦便松了手,无奈叹道:“走走走,要去便去,别再提这些丧气话。”
苏锦绣与闻时钦刚推门而入,便见铭山闻得兰涉湘那话,哭声愈发悲恸,竟不顾方才被打出的伤痛,挣扎着伏在地上,额头不住往青砖上磕,直磕得声响连连。
一旁苏锦绣满心忧虑,快步上前拉住兰涉湘的手,急声道:“涉湘,你当真要回府?我虽不懂,但看这阵仗,也知那分明是虎狼窝,你还要嫁去给一个素未谋面之人,这怎么行?”
兰涉湘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指尖带着几分温软的力量,语气却透着坚定的宽慰:“这一遭,我总归是躲不过的。与其一味逃避,叫人看轻了去,不如亲自去面对,也叫父亲瞧瞧我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