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挑尽(第2页)
苏锦绣深吸一口气,放下绣针,转向应不寐,语气谄媚:“道长~是我心急了,您有什么法子,还请屈尊开下金口吧。”
“这才对嘛。”见她服软,应不寐眼底笑着伸手递了瓣剥好的橘子到她嘴边,“荆王虽是王公贵族,但在京中实权不算顶盛,你只需找个能压住得他权势的京中权贵,让人家替你在荆王面前说句话,工期的事不就好办了?”
苏锦绣下意识张嘴接住橘子,橘子的清甜刚在舌尖散开,却又猛地顿住。
应不寐这话,分明是绕着弯子把她往张明叙身上引,京中能压过荆王的权贵,她认识的,不就只有那日偶然遇见的张明叙么?
口中的甜味瞬间淡了下去,她慢慢嚼着橘子,好一会儿才抬眼,语气平静却带着点固执:“不必了。我再努把劲,看看能不能赶在工期前绣完。”
应不寐像是早就料到她会这样回答,并没半分意外,只把手里剩下的橘子瓣扔进嘴里,慢悠悠嚼着。随后他身子微微前倾,凑到苏锦绣耳边,声音带着点刻意的诱引:“行吧,你要硬撑我也不拦着。不过过几日要是实在扛不住了,记得来求我。”
话落,不等苏锦绣动手,便溜出了阁门。
半月之期已过四分之一,可少了那几个熟手,剩下的活计像座突然增高的山。
挨到第十日,苏锦绣瞧瞧曼殊熬红的眼、琳琅不停捶着腰的手,终是沉叹一声,将她们叫到跟前道:“这活是绣不完了,你们先回吧。到时候若有追责,我一力承担就好,总好过你们跟着我受苦。”
任凭曼殊、琳琅如何劝,她都只摇头,硬是把人都遣散了。
恰巧这日易如栩路过华韵阁,便推门进来打招呼,却见绣房内只苏锦绣一人孤零零守着绣绷,眼下泛着青黑,脸色也透着憔悴,手上的绣针却仍未停。他忙快步上前,语气满是关切:“巧娘,你这是怎么了?”
苏锦绣闻言抬头,见是他,勉强牵了牵嘴角,轻描淡写道:“没事,许是近日睡得少了些。”
易如栩哪肯信,取出一包刚买的精致糕饼,放在桌边:“先歇会儿,垫垫肚子再绣。你素来稳妥,若不是难事,断不会是这模样,到底出了什么事?”
苏锦绣指尖顿了顿,绣线在绢布上轻轻打了个结,才低声道:“荆王府要一套二十四孝卷轴画,催得紧,有工期在身。我能应付,如栩哥不必挂心,等我做完了,再与你细说。”说着便起身,轻轻推了推他的手臂,示意他快些回去。
易如栩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空荡荡的阁内只剩又苏锦绣一人,她对着绣绷连着绣了两天两夜,眼前忽然模糊起来,连绯红与绛红的丝线都有些辨不清了。
好在她日夜不辍,现今只剩最后两幅未绣,念及此,她终于松了口气,起身想去外面就着晨光伸伸懒腰、透透气。
刚走到门口,便见远处似有个人影推门进来,苏锦绣揉了揉发花的眼,想看清是谁,双腿突然脱了力,整个人踉跄着站不稳,摔了个屁股墩。
下一瞬,一双绣着云纹的乌皮靴稳稳停在眼前,熟悉的沉水香漫入鼻尖,头顶也传来厉声:“苏锦绣,两天不见,你就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
苏锦绣还没缓过劲,就被他拎小鸡似的提了起来,她勉强抬眼,撞进应不寐急色翻涌的黑眸里,这两天熬得滴水未进、合眼未眠,定是形容枯槁,可不就是副鬼样子?
应不寐见她这模样眉峰拧得更紧:“你还笑得出来?真是属犟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明知扛不动还硬撑!”
苏锦绣实在没力气跟他斗嘴:“算了……你要骂,便骂吧。”
再赶两天功夫,就能把最后两幅绣品收针,连日熬得眼皮发沉,她心里估摸着此刻眯一会儿也不妨事,闭上眼便昏了过去。
再睁眼时,她竟躺在绣房的软榻上,身上还盖着层温软的薄被。
抬眼望去,安尺素正围着两张绣绷忙活,手里的绣针飞得飞快。
“尺素姐姐?你怎么回来了?”苏锦绣撑着身子坐起,声音还有些发哑。
安尺素头也没抬,手里的针脚没断:“得亏我赶回来了!再让你这么硬熬,身子早垮了。你乖乖在这歇着,旁边食盒里温着粥,先垫垫肚子,剩下的两幅我帮你绣,肯定能赶上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