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迁喜(第1页)
入夜,漱石居,枕流居,乔迁大喜。
华灯初上,檐下高悬的朱红灯笼也次第亮起,将庭院映照得如同白昼,处处氤氲着喜庆祥和之气。
苏锦绣立在自家院门前,身着一袭石榴红蹙金襦裙,挽同色洒金披帛。髻间金钗光华流转,纤眉朱唇,面若芙蓉,笑语盈盈。
她素手轻扬,将红绸系于门楣,身侧的步月与裁云亦换上簇新的绯红衣裳,手中捧着盛喜糖的描金漆碟,低眉顺眼地侍立一旁。
旁居的院门处,易如栩也身着正红锦袍,身姿挺拔地系着同样的红绸,小厮子衿穿着红衣,手持鞭炮准备点燃。
远远望去,两座相邻院落,门楣红绸鲜艳,门口男女身着红衣,身后的丫鬟小厮也一片喜庆红色,竟真像一对新人在新房前迎接宾客。
就在这时,子衿点燃了鞭炮,“噼里啪啦”的声响在庭院中炸开。
漱石居先到的是华韵阁的一众绣娘,她们各自携来亲手绣制的精巧物件为贺,苏锦绣一一含笑受了,命裁云取来备好的伴手礼作回礼,又吩咐步月引众人入内观览新宅。
送走绣娘,她便牵住兰涉湘的手,正要引她去看自己院子的格局。身后忽闻一声沉稳的“恭喜啊,苏娘子”,她回眸一瞧,竟是沈栖梧。
苏锦绣连忙敛衽行万福礼,惊喜道:“沈娘子?您怎么来了?”
沈栖梧唇角噙着淡笑,缓步走近:“你住薄尉巷头,我在御街尾,人家说宁为鸡头,不为凤尾,咱们这一对鸡头凤尾这可是实打实凑成了街坊。怎么,不欢迎我这新邻居?”
“您说笑了!”苏锦绣眼尾弯起,笑意真切,“您肯移驾,真是让我这蓬门荜户都添了光彩。想来是我前几日在观音堂祈福,果真灵验了。”
说罢,便笑着挽住兰涉湘和沈栖梧,三人一同迈入院门。
苏锦绣那边宾客已陆续安顿妥当,易如栩这边才刚开始迎客。来的都是几位交好的同僚,皆是颇有文人风骨之士,带来的贺礼也都是些雅致的字画。
易如栩一一拱手作揖,以文人之礼将他们迎入院中。待众人入内,他下意识地朝巷口外望了一眼,见逢辰并未出现,心中竟莫名松了一口气。
易如栩刚将同僚们安顿妥当,席间正把酒言欢,忽见院门大开。他心头一紧,想也不想便认定是那混世魔王驾临,忙不迭拨开人群上前迎接。
待凑近了,借着廊下灯笼的暖光细细一瞧,却见来人今日装扮大不寻常。一袭明黄织金袍服,其上绣着繁复的祥纹,内衬却是清透的蓝,黄蓝撞色,竟衬得他愈发出挑。薄唇微抿,高鼻挺括,一双眼瞳更是烈焰含情,仿若盛星河。
再看他头上,戴着一枚银质的龙形冠,冠上嵌着一块翠绿的宝石,熠熠生辉。冠下青丝未束尽,几缕长发散落肩头,尤其肩前的几缕,竟带着几分弯曲,添了几分异域风情,奇异地融合出一种惊心动魄的俊美,叫男子都移不开眼。
易如栩瞧完他这一番别致打扮,下意识地往后瞧了瞧,心下暗自疑惑。
他开屏给谁看呢?
心下虽疑窦暗生,易如栩与逢辰二人却皆勉持温煦之态,你来我往地行了礼,又杂些互誉清才的虚辞,随后便各秉矜贵之态,相携入内。
逢辰边往里走,边不动声色地用眼风扫了一圈。
然而,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饮酒谈笑的男子,却唯独没有那个他魂牵梦萦的倩影。
易如栩见他这般模样才明了,冷笑道:“巧娘未到。今日乃乔迁宴饮,我所邀者,皆是同朝僚友。”
逢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脸上还带着假笑:“那你怎么不早说?”
“怎的?”易如栩挑眉,“乔迁之喜,难道还有成规,要提前禀明哪位女子不会赴席么?”
二人言语间已然带刺,气氛渐至剑拔弩张。旁侧几位同僚察出端倪,忙搁下酒杯上前打圆场,生怕这宴饮闹得难堪。
随后,易如栩终究顾念席间体面,才堪堪按捺住火气,未与逢辰当众争执。
可在场众人大多忙着巴结这位新科状元郎、家世一品的天之骄子,一时间倒叫人分不清,这究竟是易如栩的乔迁宴,还是逢辰的转场雅集了。
席间,逢辰沉默片刻,忽然凑近易如栩,压低声音耳语道:“你二人原先不是同住一巷么?如今你独自搬来此处,倒把人家孤零零抛在旧巷里?”
易如栩闻言,怒极反笑,转头反问:“究竟是谁先抛下她,是谁先离了那旧巷的?”
逢辰被他问得一怔,随即就说:“你只说那巷子坐落何方便是,我不在这与你蹉跎,只去寻她。”
易如栩只觉得这人不可理喻,两人又开始唇枪舌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