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死吧(第1页)
行宫夜,三更天,耿耿星河,难安眠。
逢辰猛地惊醒,从床榻上坐起身来,胸口剧烈起伏,额上已沁出薄汗。
他抬手掀开锦被,目光骤然凝滞,最后终究是捂住脸,久久没有言语。
方才梦里的景象太过清晰,巧巧在他身下,美目迷离,一如那个荒唐的夜晚。她的喘息如空谷莺啼,时高时低,柔荑似无骨藤蔓,挂在他颈。一声“哥哥”婉转勾魂,一句“亲亲”蜜意蚀骨,全然任他驰骋。
自从逃来了行宫,这般绮梦,竟夜夜纠缠,无有断绝。
近乡情更怯,所以他怕见她,更怕她开口相询,怕她说厌恶自己。
可这样躲着,真就好受吗?
夜夜被蚀骨的念想缠得寤寐难安,总要冲好几回冷水澡才能安眠。
石韫玉早已瞧出他的异样,次日在行宫莲花池畔,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这又是何苦?你叫人家姑娘怎么想,只当你是吃干抹净便逃了,一句安抚也无。我告诉你,她定是厌弃你了。”
逢辰闻言,双目微阖,咬牙道:“那我能怎么办?我就算不跑,她也一样厌我。”
“哎,那可就不同了!”石韫玉急道,“你敢于直面她,便是有担当。你这样躲着,反倒叫她以为你不想负责。”
逢辰摆了摆手,语气疲惫:“你不懂。”
“是是是,你最懂,你最懂!”石韫玉被他气得失了耐心,甩袖而去,口中还嘟囔着:“你这么懂,怎么没见你把人追到手?真是油盐不进!”
午时,三人于凉亭中共进午膳。一名小厮疾步而来,递上一封书信与石韫玉。
她阅毕,余光瞥向逢辰,那人依旧是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仿佛被相思缠得只剩半条命。
石韫玉放下信笺,淡淡抛出一句:“巧巧下午到。”
“啊!”逢辰猛地起身,力道之大险些掀翻石桌。崔澄亦被他这猝不及防的举动惊得一怔。石韫玉重重拍案,厉声斥道:“你再这般躲着,便真枉为男子!”
苏锦绣听闻邻居易如栩要去行宫为史书补充记载,便顺势以请教石韫玉为由,要随他同去。易如栩让她扮作自己的丫鬟,换上一身桃粉裙装,衬得她明眸皓齿。
入了行宫,易如栩引着她一路打探,终至石韫玉的院落。刚进院门,便见对面立着两人——正是石韫玉与那混账。
苏锦绣神色淡然地走上前,脖颈间几抹未褪的红痕若隐若现,如雨后桃花,引人遐思。逢辰瞥见,心中愧疚与羞赧交织,忙垂下眼睑,不敢与她对视。
可苏锦绣却视他如无物,径直握住石韫玉的手,语气急切:“韫玉姐姐,那屏风明日便要动工,我必得先问过你才敢下笔。你说我是绣凤穿牡丹,还是牡丹绕凤?宫中之事繁杂,还望姐姐为我指点迷津。”
逢辰愣住了。
他本以为她是为自己而来,心中窃喜她并非真的厌弃自己。可如今看来,她竟是真的有正事在身,那……她或许终究还是厌恶自己的。
易如栩见这小子眼神飘忽,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不禁暗自纳闷。
石韫玉沉吟片刻,缓缓道:“你便直接绣凤穿牡丹。无论如何,于理于据,皇后始终在贵妃之上。”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且在牡丹旁添些萱草。萱草又名忘忧,象征慈母之情,亦是暗指太后。如此一来,皇后见了无话可说,贵妃若敢置喙,见太后亦在其上,便也不敢多言了。”
苏锦绣眼睛一亮,喜上眉梢:“好的,韫玉姐姐,多谢你!”言罢,她转身对易如栩道:“如栩哥,我们走吧。”
两人随即并肩离去,苏锦绣的眼风自始至终都未扫过逢辰一眼。
“她……她就这样走了?”
逢辰与石韫玉面面相觑。
入夜,苏锦绣歇在易如栩院落的偏房。行宫地处山野,比京中凉爽许多。她掬了盆清水,细细盥面,又散开丫鬟的双丫髻,对着铜镜梳理青丝。
窗棂微动,似有轻响,她只垂了垂眸,浑不在意。
继而一声轻悄的落地声,脚步声渐次逼近,铜镜中便映出那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