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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激烈的争吵像极了不愉快的告别,过去五日之期她就要被拖去行刑,这恐怕是两人间见的最后一面。
多少在唇边的未尽之言最后都咽回腹中,让她半晌难回神。
薛元音强行打住思绪,不让自己去想他。
夜深了,该睡下了。
她躺回蒲床,却有些睡不着。
冬夜太冷,一层单薄棉被根本不御寒。在闺房里她可以烧炭火,抱着暖手炉,但是这里是牢狱,不可能给她烧炭,亦不可能给她暖炉。
纵然她有内功,底子好,但多日过去,心里装着事,白日吃得少,现在多多少少也有些捱不住这冷意了。
她裹紧被子,慢慢把冰凉手脚蜷起来-
五日之期转眼来到最后一日,薛元音明日就要被拖去午门杖刑拷问了。
她在牢间里的日子实在按部就班,但过于顺遂,她清晰地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她看似在牢狱里蹲了很久,但外面才过去半个月,发生什么更是一概不知,只知道豫王和薛昶仍然没被抓到,她这场行刑拷问势在必行。
大抵是行刑前的断头饭,狱卒给她送的饭食丰盛很多,但薛元音这几日胃口越来越小,用膳动不了几箸,最后都剩下了。
薛元音勉强咽下一口饭,又无端想起来昨日章景暄冷言冷语刺她的那段话。
内心忽地升腾起一股怪异、类似不安的情绪。
她忽然放下木箸,奔向铁栏门,抓着栏杆用力拍打起来,近乎激烈地道:
“狱卒大人!我要见章景暄!我有要事问他!”
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主动要寻他,还是在五日之期的最后一日,其中一个狱卒离开牢狱,过了会回来,对她说:
“已经命人把话带到,你且等等吧。”
薛元音闻言回到蒲床上等待。
大不了是她怀疑错了,主动低头一回,确认一下他的平安,不亏。
一炷香,两柱香……
牢间里静得落针可闻,薛元音看着饭盒一点点变凉,眼里露出几分茫然。
已经一个时辰过去,消息早已带到,从城南往城北跑两圈的时间都够了。
她却没等到章景暄过来。
……
边疆再次发来急报,阿史烈正在整顿兵马,即将开战。
粮草已经先行一步,大军也即将清点完毕,后日晨时熹微就出发,甚至等不到一个月后的新年。
短短几日京城内的流言就变了个模样,百姓陷入恐慌,抨击章家长公子毫无作为的言论日嚣尘上。
太子殿下迫不得已,在早朝朝会下了旨意,命章家长公子担任大军军师之职,随军出征。
民心所期,高高架起,圣旨压来,拖无可拖。
章景暄清俊濯濯立于金銮殿中,双手接了文符令。
只待与荀老将军的武符令合二为一,大军便出发奔赴边疆秦溏关。
旨意在京城中传开,百姓纷纷欢呼。
下了朝,太子殿下把章景暄喊来御书房,却不知该说什么,满腔嘱托堵在嗓子眼,最后叹息道:
“你回章府吧,这几日别来皇宫了,好好跟家里人道个别。”
此行一去,面对阿史烈,所有人心里都清楚章景暄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阿史烈从未放过得罪过他的人。
哪怕输了战争,他也会杀死仇人,睚眦必报。
太子想到此处又叹了口气。
章景暄面容上却无甚波澜,平静地应是,作揖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