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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这定是污蔑,定是惠妃狼子野心——”
皇帝拧了下眉,平静无澜地道:“复本而已。”
意思是,毁了也没用。
皇后脱力地跪在地上,掩面哭泣。
皇帝却并不生怜。
皇后只觉人此刻的声音有如十殿阎罗,说话时锋利的獠牙一下下往她心上扎咬。
“朕可以最后顾念一次永宁侯对先帝的恩情。但你外祖早年便屡有行贿之举,依皇后所见,纵火与贪污行贿,这两桩事,恩情该用在何处?”
皇后不可置信地看向人,两者皆是血脉至亲,要她怎么选?
她能怎么选。
选什么都等于断掉了一条臂膀,还是她亲手舍掉了另一方,势必会受到家人的谴责。
她只能竭声喊道:“陛下,这其中定有误会!惠妃有私心,她必定是贪恋权术,想对妾不利,故意屈打成招!至于外祖父、外祖父……”
皇帝缓步从座中走出来,不紧不慢地看着人道:“皇后若是选不出来,朕倒是也可以分别问问朱侍郎和永宁侯,该宽饶哪一桩更好。”
问外祖父和父亲……?那岂不是要她们两家从此决裂?
皇后浑身颤栗,却在泪眼朦胧之间,注意到皇帝手中正把玩着的一枚幽绿含光的物什。
是一只绿玉的耳环。
一只女子的耳环。
照水殿里,青簪在镜前摘下耳环。
豆蔻接过,正预备替人收进钿匣:“咦,怎么只有一只?”
她面上忽有几分羞色:“不会是刚刚那会儿落下了罢,奴婢去找找?”
方才陛下来陪主子用过膳,就抱着主子坐了好久,彼时宫人们都退了出去,豆蔻虽未亲眼见着里面的情形,但想来只可能是那会儿蹭掉的。
青簪却好似并不惊讶,说不必找:“一会儿想必会有人来还的。”
知道事情有了结果,皇帝膳后便要去见惠妃,她亲手勾在人衣襟上的。
他总不会还没发现罢?
第37章
皇帝一走,太极殿就变成了一座幽晦的巢窠,没有人再理会伏泣于地的皇后,唯有一重重错落的冷碧色堂帘无风自动,巨大的冰鉴里冒着森白的冷气。
徐得鹿几次回头,想要说些什么。
如果皇后足够聪明,就该知道她根本无须选择。吏部侍郎的事情已经闹大,就算侥幸免去牢狱之苦,革职查办也已经是无法改变的结果,但段家不同,纵火的罪名起码对外还没有坐实。
皇帝给的选择,从不是真的要人选择,他不过是想看皇后为此深陷在来日被族亲指摘的恐惧、和亲自断掉一臂的恸怛之中。
人只有够痛,才记得住教训。
萧放原本也从不认为皇后会为了任何人,放弃永宁侯之女带来的便宜和好处。
圣驾行到乘鸾宫,却是完全不同的气象了。
照水殿进进出出的人好不忙碌,这几天内侍省陆续把剩下的物用也送来了。
照水殿面阔七间,进深四间,和关雎宫的朝云殿是一个规模。要把这些空屋一一填满,光是贵人份例内的东西自然不够,但内侍省的人都惯会看人下菜碟,皇帝既然让人住了主殿,不够也自然会补够。
青簪坐在殿前的廊下,几个月前住的还是尺椽小屋,睡觉时都要四人的铺盖挤在一块儿。
想到从前的事,想深了,便恍惚以为自己还是当初那个小宫女。
看到皇帝过来,第一反应竟然是低头要躲。
然后才想起来,她今日为了提醒皇帝,亲自来告诉她纵火之事怎么处置了结的,特地给人留了只耳环。
亲口说与她的结果,总不好意思教她失望太过罢?
再抬起头却是晚了,皇帝看到她低眼闪避,脸已经黑了。
青簪今日穿了茜花红的宫裙,一幅金黄卷边的鲛纱帔子,和身后的殿宇形成了极强烈的明暗对比,起身行礼的时候,萧放根本无法忽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