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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中秋,秋狝之行便将结束了,中秋的节庆之喜一淡去,死亡的阴影就压在了众人心头。
尤其是今岁新入宫的妃子,折损的是和她们一起选秀入宫、一起习礼的同伴,一损还损了两个。
直到回宫前那天,皇帝的旨意通晓众人。
这次秋狝,凡是参加比试、且位在嫔位以下的人,竟都能破格拔擢一级,是要以此吉喜之事驱散灾祸、吸引好运的意思。
于是,曾经的应才人亡故了,就有新的周才人谢才人升了上来;袁选侍被留在了猎宫的佛堂,亦有苗选侍顶上。
这宫中的艳色总是如此周而复始,虽然花无百日红,然而百日却各有群芳。谁若活在阴霾里,他人便早都自管花团锦簇去了。
没有人再想着为意外惨死的应嫔,又或是年纪轻轻就要守着青灯的袁选侍说话。
只是,唯独青簪晋升的那道旨意,却是单独写开、且由皇帝亲手交到人手上的。
不必跪接,也没教太监对她宣读。
青簪正指挥几个宫人收整行囊,因此拿在了手里也不忙看。
皇帝原是想八风不动地看会儿折子,等着她过来。
没想到她比他还安之若素,简直稳若泰山,抱着那卷明黄,竟一点要展开的意思都没有。
他不得不乜斜一眼,出声提醒:“怎么不打开?”
青簪回过头道:“妾都知道写了什么了,无非就是夸妾蕙质兰心,德冠宫闱,一会儿偷偷的看便是。”
皇帝渊沉地一眯眼。
青簪这才觉出蹊跷来。
遂低头逐字看去,这才见那圣旨上,除了那些分外溢美的、打着官腔的夸词,还夸赞了她争夺到第一的骁勇。
没等青簪看完,却有一名自外归来的宫人不知皇帝也在这里,冒冒失失地撩开秋帘冲了过来,那脸上端的是笑意洋洋:
“奴婢给容华主子道喜了,一声容华,一生容华!”
宫人怔住,青簪也怔住。
外头所有人都知道了,偏偏她还蒙在鼓里。
原来他给她的位份不是嫔,而是容华,连越两级,亦是宫中唯一一个容华。
难道是因为其他人也获了晋升,要凸显出她的不同,以示对她在秋狝中表现优胜的奖励?
萧放终于如愿地在人脸上看到了惊愕疑询之色。
微地一笑道:“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朕,想宠你而已。”
第49章
而今这个时辰,众人都在屋内清点收拾,再热闹也没有了。宫人们却在皇帝的这一句后,不约而同地纷纷滞住了一息动作,而后才能重新运转起来,叠衣的叠衣,收纳各种器具的也继续收纳。
短短数月就位至容华,本身已经足够显耀,但比起帝王独一份的狎爱,区区位份,好像又沦为了不那么让人惊骇的俗物。
只是宫人们相视一笑,一个个便又都退到了外间,站在了只能隔帘窥见帝妃形影的地方。
她们可不敢再看了。
青簪也终于把圣旨上最后的字句读尽了,将它重新卷束,让人用一只长条的匣子仔细装了起来。
她走到皇帝边上:“陛下也不嫌羞人。”
皇帝便一手牵她,单用一手翻折子:“朕说的是实话,光明磊落,有何好羞?朕看,该羞的是那等遮遮掩掩、不尽不实之徒。”
这话简直是明指在青簪脸上了。
青簪自知理亏,也不在这种事上与他强辩,坐在皇帝身边歪着头一看,那折子上写的却正是朱明诚一案调查审问的结果。
朱明诚如今已被关押进了刑部大牢,若是一切属实,便不再是停职,而是革职了。
不过依照梁律,官员可以以官阶抵罪,所以朱明诚再怎么样,命还是可以苟留的。
可历来宦海之中清浊混杂,一颗毒钉,没挖松时所有人都会掩护着他,以防抽钉拔楔,楼厦倒塌,可一旦它被人掘动,那么所有人都会将他排除在外,甚至希望他再也无法开口,以免殃及自身。
皇帝此时也已肃起神色,叹声道:“二十年间贪污灾银数额多达五十万两,啖民肉,饮人血啊。”
青簪亦有哀容,这水深火热的世道,多少道貌岸然之徒,才恰恰是荼毒民生的刽子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