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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很久都没有出声,只是枕在皇帝的臂弯里,无声依贴。

皇帝亦无催促,他一下下摩挲着她缎面一样柔滑乌亮的头发,与这绕指之柔纠缠、游戏,乐此不疲。

直到青簪抬起脸,恰好与皇帝一眼交望。

可倘或她看他更久一点,就会知道在她抬头之前,他早已深深注望了她多时。

外头起了风,文窗关得不甚严实,架子床外的帐幄是足够挡风的,但屋子里的灯烛却是被这一阵急风悉数卷灭了。交视的下一瞬,黑暗就蔓延遍天地四方。

相拥的人只能窥听着彼此的呼吸。

黑暗中,萧放却好像依旧能看见那双潋滟着水光的眼睛望着自己,这双眼太擅长潮生潮涨,一笑便如同泛起桃花春汛,让人误以为她含笑含情,心甘情愿上她的当。

不知怎的,他忽然就想起方才那个太监双手颤抖着捧上来的东西……一只巫蛊人偶。他们从皇后宫中撤走物件的时候,在皇后的床底下找到。

他其实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之物,但一想到这东西或是诅咒她的,又包藏着如何的祸心和恨意,他就想将那人一片片剐下来喂给松赞。

萧放不禁把枕在自己臂上的人圈揽得更紧,还好,此刻她安安稳稳在他怀中。

他问道:“怎么还不睡,可是还有何处不适?”

皇帝这么一关心,青簪都有些心虚了,今日她是不是喊痛喊得太过了?但若不足够凄惨可怜,又怎么托显出皇后的罪愆?

青簪便有些胡赖地道:“妾没事,只是睡不着,陛下给妾讲个故事罢?”

小时候卧在娘亲怀里,应当也曾这样缠着娘亲给她讲过故事,青簪对此虽已没什么印象了,可是娉婷豆蔻她们都有这样的记忆,她的娘亲又这般的温柔善良,没道理她没有。

萧放一愣:“讲故事?多大的人了?”

屈指在她的额前弹了一下。

青簪这会儿倒真有些恃病使起性子来了,捂着额头喊疼,轻哼道:“陛下莫不是不会讲?”

她这一柔软娇气,萧放就有些无力招架,薄唇不自觉有了笑意,开始在脑中搜索平生见闻识记,他从没给人讲过故事,也没人会对他提这样无理的幼稚要求。

青簪还当他没同意,竟是不依不饶起来:“那日后妾腹中孩儿要听怎么办?难道要去请六尚的女官来给他(她)讲吗?妾现在不先听听,怎么知道陛下讲的好不好?”

意思是要给她的孩子讲故事,还得现在她这儿演练一番?

萧放头一次知道,女子将为人母之时,竟会这么多可爱的小心思。

“总得让朕想想?”

青簪安静下来,侧身将头枕在了他胸襟之上。

风过后却就是雨,没等皇帝想出什么所以然来,先一道秋水潺潺,大雨如泼,把这不知究竟时辰几何的暮夜打湿了。

皇帝转头,看了一眼隔着重重帘幕、并不能当真看见的窗外,忽然兴慨:“自从卿卿一来,宫中好像就变得多雨。”

青簪反驳:“天要落雨,也能算在妾头上?”

皇帝没有解释。

也许不是今岁太过多雨,而是因为她的存在,让他记住了许多个本该寻常的晴日和雨日。初逢时,不正仰赖一场夜雨留人,才让他和她有了更多的故事?

皇帝说了个小公主的故事。

青簪一听便知道他说的是连璧,故事的前半段是宫廷中早已传遍的逸闻,后半段青簪却是第一次听说。

皇后因为生下连璧时伤了身子,再也不能诞育皇子,所以连璧从小就被丢进了一方偏僻的殿室内自生自灭,多亏她的皇兄对她多有看顾,后来再大一些,知道主动去向父皇撒娇讨怜了,加之皇兄极有可能就是来日的储君,公主的境况终于一日日好转,性子也越发娇纵,总有一种近乎到自私的自爱。

可就在储君确立后的不久,连璧却与另一位皇子一起谋反了。太子问她,为何他对她这么好,她却选了老四,却怎么也没想到,公主会说,因为四皇兄事事皆听她的,一旦他即位,她就能做摄政长公主。

谋逆当受生时凌迟之刑,皇帝命太子亲自监刑,以杜绝其妇人之仁——谋逆之事尚未铺开布局时,曾有过风声走漏,是太子一念之仁,没有揭穿,终令公主终成大祸。

最后太子不忍见妹妹遭受如此酷刑,用一具死囚代了她,而后亲手将妹妹杀死,喂给了他养的爱宠。

这位小公主最辉煌得意的时候,拥有了一个金尊玉贵的封号,她长大的无名殿宇也由此有了名字。

是为连璧殿。

可惜斯人已去,徒留香殿生尘。

或是皇帝的语气太过稀松平常,仿佛不过是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青簪不禁问:“陛下说的,可都是真的?”

他真的亲手将疼爱过的妹妹喂给了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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