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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看来,陛下让荀欢主子住进乘鸾宫,多半也是别有用意的了。
只是这个用意,徐得鹿冥思了一阵,还是没揣摩透。
荀欢在上元灯宴过去的次日搬进了乘鸾宫的抱玉幽馆。皇帝并未在大封时册封她,但众人瞧着这架势,想来也用不了多久。
她大张旗鼓地进了乘鸾宫的门,箱笼没带几只,身边也只有一个太后拨给她临时侍奉的婢女,可偏生就是一进来就整出了不小的动静,
像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抱玉幽馆如今住了她这么一位祖宗似的。
照水殿的宫人们总觉得这位主儿是在有意地示威,便在青簪面前打抱不平起来:“住了咱们的地方,还要对咱们耍威风,这还没册封呢!”
青簪裁了几块杭绸料子,正在做给婴孩防风用的帽子,颇有些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泰然自若。
这么一听,便让人不要乱说话:“她不是那种性子。”
再说了,这宫里的地方说到底都是属于皇帝的,他想给谁便给谁。即便是她曾经住过的地方,也一样。
宫人并不知主子与荀姑娘曾有一面交情,还当是主子心善,便照旧噘着唇望着抱玉幽馆的方向,虽不敢再有微词,心里终归不那么舒坦。
恰有人揭帘来禀告:“荀欢姑娘过来了,说是……”
“说是什么?”青簪问。
“说是……来拜见主位来了。”
那沉不住气的小宫人当即道:“看奴婢说什么!”
青簪也不禁眉尖微皱。
拜见主位,看来皇帝当真要册封她了。
若说心绪没有一点起伏是假的,可最教她难受的,恰恰是她竟还会为此事难受。
她沉沉一叹,勉力平静道:“让她进来吧。”
荀欢今日簪了朵正在花期的红梅,一身浓红的兔绒披肩,底下是海棠色襦裙,进来的时候与这室内的寂静格格不入,未见其人先闻声笑:“贵嫔娘娘,你在何处,欢儿来拜见您啦——!”
她很快打起帘子:“原来藏的这样深,娘娘可叫人好找。”
青簪不至于对她撒气,想到太后寿辰一别,两人也有大半年没见了,抬手招呼她坐,忍着心里的酸涩道:“往后你不用与我这样见外的,你既住进了这乘鸾宫,万事都怎么舒坦就怎么来便是,也不用来给我请安。我其实宁愿……我们还像当初那会儿那样处。”
那日她初封贵人,也算受了不少的白眼,唯独是和她在偏殿说话的那一阵,回想起来竟还算轻松自在。
荀欢搓着手,在炭火上悬空烤了一瞬,便走向青簪,先是在她隆起的肚子上好奇地看了许久,而后才注意到她手里的活计。
青簪要将杭绸和白棉里衬缝合时,针脚却有些乱了,就连荀欢这个外行都能看出来新落针的这一段缝得比前处潦草。
打量了人一晌后,荀欢扑哧一声笑道:“我就住几日罢了,你想我日日与你请安,那也不能够呀!方才是逗你的,你不会吃醋了吧?”
青簪垂眉不答,荀欢也不恼,她极自来熟地坐在青簪身边,似要看清她要缝的究竟是个什么物件。
她自己是素来不爱这些女工绣活的,但看别人做起来却觉得新鲜有趣。
半晌,才兀自转脸对青簪解释道:“是陛下说,不愿费那个人力给我收拾屋子,就你这儿的抱玉幽馆因是翻修过的,还算齐整干净,索性就让我过来陪陪你。”
青簪这才自那细密的针脚里抬起头,看向她:“你这次来不是要留在宫里么?”
外边传的如火如荼,再加上那只鹦鹉——宫人早已瞒不住她,昨日她就听说了荀欢要留下的事。
荀欢神秘一笑,歪倾着身子,凑向人道:“谁说宫里就只能有嫔妃啦?你竟也这样狭隘,和那些俗人没两样!”
她一双桃花眼中闪熠起异彩,颇为豪气道:“我要做就做六尚的女官!”
误会解开,连青簪自己也没察觉地轻呼出口气。
再面对人时,终于得以少了点别扭。见荀欢对她手里的东西好奇,与她介绍道:“这针法叫明缲,回头翻过面,从正面是看不出针脚的。只我许久不做,手也生了。”
其实皇帝要册封谁她都不该理会,但若真将人安排进乘鸾宫,一时之间,她未必能用十成十的平常心与之相处。
又听荀欢说起,将要担任的是司乐一职,青簪也不禁为她高兴,这不仅是荀欢的兴趣所在,往后的日子想来也会风光体面,前途无量,不用被局限在闺阁之内。
青簪拆剪了那段粗糙的缝线,耐心细致地重新打理,噙着笑道:“我本来就是个普通的俗人,又没生三头六臂。你能做女官自是更好,也算不埋没你的才华。”
荀欢却不准她继续做针线活,将东西一把夺过,搁在案上。
盯着她瞧了好一会儿,凿凿言道:“你与皇帝哥哥吵架了。”